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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凡人想象中的十八层地狱,下油锅、拔舌头,其实什么刑罚,都比不上这碎鬼胎、入忘川狠毒。

任平生吞了口唾沫,那一瞬间有些犹疑。这其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对提魂使而言,对地府而言,那般庞大的轮回法则每日每夜都在运转,从不会为了哪个枉死的好人稍停片刻。

他和莫望这样的人,甚至包括地府所有的鬼差、天上那些遥远的神灵,不过都只负责用各自的手段,捍卫轮回的秩序,不让魂灵滞留堵塞而已。

所以罗老太太那样恶贯满盈的,只要愿意守规矩上黄泉,便也好好投她该投的胎;而这听起来没做过一件恶事的毕强,如此顽抗,便再无选择的余地了。

活人芯

莫望那一掌终究是收住了,并非因她对毕强心有不忍,而是萍萍不知怎地从任平生手里挣了出来,扑到了毕强背后。

活人有活人的规则,莫望不会为了捉鬼而伤及萍萍,那一掌堪堪收住,憋得她吐了一口血。

萍萍当然不知道碎鬼胎有多么凶险,她只是出于本能,觉得这一掌爹爹承受不住,便趁任平生愣神的功夫扑了过来。小女孩使劲推着父亲的背,哭道:“爹!爹!你走!去找娘!”

毕强单腿跪着,还待再说,萍萍却只管将他往远处推:“爹答应我的,去找娘!”

眼看莫望就要缓过这口气来,毕强心一横,腾起身来越墙而去。莫望骂了一声,喘口气擦了擦嘴边的血。任平生赶紧跑过去,一个背心被抓得皮开肉绽,一个吐完血脸色苍白,师徒俩好不可怜,只好齐齐怒瞪着院子里惊骇难言的邓家人。

邓屠夫见毕强不见了,求爷爷告奶奶地扑在莫望脚下,求仙姑救他一命,莫望烦不胜烦,两下手刃将父子俩都敲晕了,算上柴房里还没动静的邓娘子和大儿子,一家人齐齐整整躺着,独剩一个萍萍,毕强一走她也不哭了,就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盯着莫望和任平生。

“她怎么办?”最终还是任平生开了口。

莫望胸腔还在发痛,叹口气道:“少打那些主意,随她去吧。”

这一院子的人,老的少的痴的傻的,都得随他们去。邓家的傻儿子吐了半天白沫,这会儿连抽搐都停了,恐怕已救不回来。任平生走之前回头看了看那间破柴房,心里竟泛起一丝喜来,至少萍萍不用嫁给他了。

伺候莫望喝完了疗伤的血锅,任平生这才得知,他这师父也没那么好吃懒做,他在那边守着毕强家的当口,莫望也满城里转悠,查到点东西。

原来那几个被毕强吓病的人并不是毫无关系,下半城那两个,一个是当铺里的伙计,吴春枝当房子的时候接待过;另一个是张幺娘酒楼里管采买的,毕强家的猪肉生意原是跟他做的,后来因他索要回扣越来越多,又对吴春枝动手动脚,吴春枝跟他吵得很凶。

最后一个被吓病的就是住在上半城边上的那位,因家里传下来些薄产,向来游手好闲,最爱充派头。莫望打听了半天才发现,此人虽然与毕强毫无交集,但他爹就是当年拒绝收屠夫儿子做学生的那个老先生。

“毕强自断尘缘后,应是一路在找吴春枝的消息,不巧在老陆茶馆遇见了这位故人之后。”莫望有些嫌弃,“那人说是老先生的亲儿子,谈吐比目不识丁的屠夫还更下流些。许是勾起毕强陈年怨愤,索性吓他一吓。”

任平生想到了在地上写字的萍萍,跟莫望说完才叹道:“毕强倒不是目不识丁。他没上成学,却不知想了什么办法,会认字会读书。”

莫望摇摇头,没再评说什么,只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这人受了伤就娇气得很,热不得冷不得,任平生守在旁边,一边给火盆里加碳一边琢磨:“那个吴春枝到底去哪儿了?我看毕强的样子,他们夫妻关系应不像外人说的那样不堪。”

“平生啊,”莫望摸了摸他的头,“人眼最是蒙昧浑浊,所以人会找不到人,找不到物。但一只鬼想要找一个活人,是很难找不到的。”

任平生停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莫望,张了张嘴没说话。莫望轻轻笑了笑:“毕强怨气太大,这件事得赶快了了。我如今需得再歇歇,你跑一趟地府,寻衙门西厢第三间的鬼差,把吴春枝领出来吧。”

年节将近,任平生一路出了棺门巷,已见到不少卖春联炮竹的摊贩。他小时候曾很喜欢这些红艳艳的东西,但家里总是没钱置办。

他脑子里乱纷纷的,一时想起毕强和吴春枝的家,那还算宽敞的院子在夫妻俩死前已经当掉,今年萍萍也看不到它妆点得红艳艳的样子;

一时又想起他娘,大冬天的走十里山路去给大户人家洗衣裳,赚来的几个铜板还没捂热乎,就被他爹抢了去喝酒,只好领着任平生去捡别人家撕下来的、发白的旧春联,小心翼翼拿攒下来的凤仙花汁刷上颜色,给任平生剪出几朵小小的窗花来。

他停下脚步,买了两朵窗花,一副春联,还提着一盏喜鹊鸣春的灯笼,就这么上了黄泉路,一路走进酆都城,从鬼差那儿领出了吴春枝。

吴春枝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头发凌乱,一脸风霜,看着比体弱卧病的毕强还要粗糙些,确实如猪市坝众人所说,更像个屠夫样。然而她见到任平生时,眼带茫然,只惶惶问道:“官爷,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不让我投胎了吗?”

与丈夫不同,她早已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似还对投胎这件事充满期待一般。

任平生摇摇头:“我不是官爷。只是人间还有些事,需请你去帮忙一趟。”

吴春枝点点头,得知还是要投胎的,便不再多问,只默默跟着任平生走。雾蒙蒙的黄泉路上,两人一言不发,只有任平生手里那一盏红灯笼格外刺眼。走了半晌,他实在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快要过年了,这灯是我随便买的。”

吴春枝看了一眼那灯,还是点点头没说话。任平生只好接着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请你帮什么忙?”

“我是要投胎轮回的人。”吴春枝扯了扯嘴角,“官爷既说了忙完就让我回来,我又何必操心要去做什么。”

她的丈夫如何了,女儿如何了,她似乎都已全不关心。任平生想问,又莫名不想打搅她这副一心只盼着来生的样子,索性也闭了嘴,沉默着将吴春枝领出了黄泉路。

莫望在毕强家等着他们。这一夜无星无月,唯有寒风满袖,莫望被那没打出去的一掌伤得不轻,这会儿还虚着,便找了个避风的檐下坐着,见着任平生两眼一弯,也没起身,招招手让人过去。

“怎么搞了个灯笼?”莫望没起身,伸出手戳了戳灯上的喜鹊。任平生心疼,手一缩把喜鹊挪到她戳不到的位置,回了句买着玩。

莫望哼笑一声小气吧啦,便转头看着他身后跟来的吴春枝。她向来无所顾忌,不像任平生那样憋着,直接冲吴春枝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吴春枝只稍微看了看她曾经住过的家,便低声回莫望道:“跌死的。那天下夜雨,我抓完药回来,不小心滑进江里去了。”

顾相城冬日多阴雨,不像夏日骤雨那般声势庞大,但冬雨天出事的人反而更多些。只因这种天气绵绵细声,不妨碍出行,反而叫人掉以轻心。这吴春枝大约当时也没顾着天气,心神一恍惚,就失足落江了,尸身不知被顾江水冲到了哪里,难怪毕强闹了那么些天,也没找到她的踪影。

莫望托着下巴坐在地上打量了吴春枝片刻,不知琢磨了些什么,过了会儿才站起来,在吴春枝肩膀上凭空摸出一根灭掉的灯芯来。

“灯芯还在,想来你的尸身并没被鱼虾吃掉。”莫望说着,便捏着那灯芯轻轻捻动,不消片刻,火光一闪,灯重新燃了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味缓缓从吴春枝身上飘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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