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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海荣获刑（第1页）

海福这天提前回家，进门时父亲还没有回来。当银生拖着疲惫的脚步，垂头丧气地进门时，林瑛和海福一起迎上去，林瑛张口就问：“陈映真怎么说？”银生没有答话，阴沉着脸，一屁股坐了下来。

海福见父亲的脸色不对，情知大事不妙，惊恐地问：“情况到底怎么啦？”银生长叹一声，淌下两行眼泪。林瑛已吓得心惊肉跳，大声问：“你说话呀，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在母子俩的追问下，银生终于开口，把同陈映真见面时的谈话，一五一十都说了。林瑛听完银生的话，顿时吓得手心冰凉，哭丧着说：“陈映真怎么一点不念情？他不肯放过海荣，怎么连玉姗也不肯放过？玉姗真的把祸闯大了，这下怎么办呢？”银生听了心里越发不好受，一拍桌子说：“现在知道闯祸了，当初怎么不听我的话呢？”说完一跺脚，起身走进里屋，海福连忙跟了进去。

银生进屋后坐在写字桌前，一边吸着烟，一边不停地抹眼泪。海福见此情形，也忍不住眼泪直流，哭着说：“爸爸：在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挺住。事情已经出了，只能冷静对待。”银生抹一把眼泪，连声说：“家门不幸啊！”海福听见这话，心头如针刺一般，刚想安慰父亲几句，听见母亲在屋外哭泣，还有苗苗的哭声，于是连忙出屋去。这一天晚上，银生和林瑛都没有吃晚饭，一家老少哭哭啼啼，家里昏天暗地一般。

玉姗自从那天上门来，再也没有来过家里。林瑛放心不下，每天和她通电话。玉姗在电话里说，这些日子她没去上班，单位里让她停职检查，配合检察部门的调查，在案子审理结束前，不许她离开上海。这天林瑛又和她通电话，她告诉林瑛说，检察院接受了海荣的案子后，没几天就签发了逮捕令，并且向法院提起了公诉。还说海荣现在被关押在看守所里，不允许家人见他。

林瑛听到这个消息，不啻是天塌下一般，连忙把玉姗说的话，告诉了银生和海福。银生听到这消息，长叹一声说：“这是意料中事，法律不是儿戏。”海福这些天在研究刑事诉讼法，他对父母说：“我们得给哥哥找个好律师。我已经研究过了，是嫂嫂收了人家的钱，哥哥是事后才知道的，他的受贿罪状，完全可以辩护的。”

林瑛像捞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银生说：“这是不是个办法？银生摇头说：“这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律师未必帮得上忙。”海福连忙问：“这是为什么？”银生对他说：“不信的话，你就等着瞧吧。”

这些日子里，银生的性情大变，除了接送苗苗上下学，几乎不出门。他在家里整天紧绷着脸，也不多说话，还时常对林瑛动怒。林瑛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只能尽量让着他。这天家里收到豆豆的来信，他戴上老花眼镜，捧着孙子的信，看了足足有十来分钟。这么多日子里，这是他最放松的一刻，他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

海福注意到了父亲的神情，问他说：“暑假快要到了，我写信叫豆豆早做准备，放了暑假一定要回家，你说好不好？”银生连忙摇头，一反常态说：“如果他想参加学校里的暑假活动，那就由他吧。”海福问道：“这是为什么呢？”银生叹气说：“他回家来，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恐怕要影响他的心情，这对他的学习很不利。”海福回答说：“他迟早会知道的。”银生说：“那就晚些让他知道。”

海福这几天请了假，在外面东奔西走，想为海荣找个好律师。这天他来到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他向接待自己的律师，细说了海荣的案情，问是否可以替海荣，做无罪辩护？律师回答说：“先要面见当事人，研究过起诉书后，才能制定辩护方案。如果当事人已经认罪，无罪辩护的难度会很大，不过会尽最大的可能，力争把刑罚降到最轻。”

律师很想揽下这个活，口若悬河地介绍，自己代理过的一个个成功案例。海福已见过好几个律师，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于是相信了他，当即签下了委托合同。一万元律师费，先预付二千元，余下的八千元，在开庭前一次付清。

过了两天，海福又去见律师。那个律师说，已经去看守所见过海荣，据他本人陈述，妻子所收的十八万元现金，还有五万元港币，事先他并不知情，是纪委找他谈了话，他回家问了妻子后，才知道这些事情。律师说根据这一点，他有信心做无罪辩护。因为起诉书上指控的，无非就是那几笔现金，但是公诉方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海荣事先知情。

海福听律师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后，把律师说的话，告诉了父母。林瑛听了也松口气，对海福说：“如果律师能辩护成功，花一万元也值。”银生却说道：“你太幼稚了，花去一万元，权当长个见识。”海福心里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律师没信心？说道：“律师谙熟法律，现在只有靠律师了。”银生不与他多争辩，只是连连摇头。

终于到了开庭这天，海福去法院旁听。他看到旁听席上坐满了人，一个个正襟危坐，都是区里的机关干部。只听得庭上一声吆喝：“传被告人到庭！”两名法警押着海荣，从边门里出来。海福已几个月不见海荣，见他穿着看守所的囚服，手上戴着手铐，模样极其狼狈，在被告席上站定后，法警为他打开了手铐。

海福望着被告席上，给家里带来灾难的哥哥，脑子已是乱纷纷。公诉人在宣读起诉状时，他没有注意听，只是当律师开始辩护时，他才清醒过来。律师为海荣做无罪辩护，驳斥起诉书中所列的罪状，辩说自己的当事人，不构成职务犯罪，所指控的受贿罪也不能成立，还向法官递交了几份书证。

法官对书证瞄了一眼，然后询问了海荣几句，海荣一一做了回答，随后法官宣布进入法庭辩论。公诉人与律师展开了唇枪舌战，律师辩护说：“所有的证据表明，我的当事人，不仅主观上没有受贿的故意，而且客观上他不知情。不能因为家属收了别人的钱，而把罪名强加在他身上。”公诉人反驳说：“真因为被告在主观上有受贿的故意，所以在客观上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帮助他人获取利益。无论被告如何掩盖，他受贿的犯罪事实是清楚的。”

公诉人和辩护律师，辩论得相当激烈。辩论到一半时，公诉人陈述的观点，似乎出现了逻辑错误，律师抓住其软肋，刚要进行反驳，主审法官宣布说：“法庭调查和辩论到此结束，现在休庭三十分钟，待合议庭合议后，继续开庭。”说完敲了一下法槌。

海福领教了律师的风采，在整个庭审过程中，一直暗暗为律师喝彩。他庆幸自己为海荣找了个好律师，心想律师的辩护相当成功，海荣或许可以免受牢狱之灾。

半小时后法庭继续开庭，全庭起立后，法官当庭宣读判决书，当听见法官念到：“决定判处黄海荣，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海福的脑袋顿时像炸裂，两腿一下发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在他脑袋嗡嗡作响的当儿，听见一声法槌响，法官已宣布闭庭。法警押着海荣离开被告席。海荣的目光这时朝旁听席上搜寻，他终于望见了海福，兄弟俩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海福感觉到了，此时的海荣十分凄惶，眼光里流露出了无奈和无助，还有悔恨和忧伤，海福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海福随着人流离开了法庭，走出法院大门后，在大楼外面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他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嘶吼几声，还想大哭一场，但这里不是场合。他点了一支烟，猛吸几口后，吐出了一团烟雾，泪珠在眼眶里团团打转。他对法院的判决想不通，为什么法庭对律师的辩护意见，一点也不采纳？律师刚才的辩论，明显压倒了公诉方，可是最后的判决，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点第二支烟的时候，想起了家里的父母和侄女，回去怎么向他们交代？他突然想起了，对律师不抱任何希望的父亲，他似乎对海荣的结局，已经早有预料。他是凭什么做出判断的？是经验和阅历？当时父亲说自己太幼稚，花一万元律师费，只能长一个见识。当时自己很不服气，可是事实证明，父亲的判断是对的。

在他点第三支香烟的时候，一眼瞧见律师夹着公文包，从大门里走出来，于是站起身，朝律师扬了扬手。律师大步来到他跟前，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沮丧。海福递给他一支香烟，为他点上了火，律师在他身边坐下后说：“没想到只开一次庭，便草草结案了。”接着又说：“今天的庭审气氛不寻常，判决结果更让我惊讶。”海福问他说：“怎么不寻常？”律师说道：“你没注意到吗？今天坐在旁听席上的，全是区里的干部。今天不是休息日，有这么多机关干部来旁听，他们是受教育来了。”

海福暗暗佩服他的敏锐，于是问：“这对庭审有影响吗？”律师回答说：“当然有影响。有这么多的重要观众，法官和陪审员们，也许在开庭之前，已经定好调了。”律师的口吻，让海福大吃一惊，想不到身为律师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律师连吸几口烟，瞥一眼海福说：“我知道你此时很失落，我内心也一样。可是我不认为，我的辩护是失败的。撇开今天的案子不说，有许多时候，无论律师多么有法律精神，可是现身在法庭上的我们，充其量只不过是龙套。”

听了他的这一番话，海福似乎恍然大悟，问他说：“我哥哥是被当作了惩一儆百的典型？”律师点头说道：“这是起快审快判的案子，如果我预料准确的话，明天的报纸上，一定会报导庭审结果，你哥哥将成为反面教材。”接着又说道：“要真正做到司法公正，我们的法制建设，也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俩人低垂着头，吸完了一支烟。海福抬起头问：“如果上诉的话，有没有胜诉的可能？”律师回答说：“如果照我刚才的分析，几乎没有可能。”海福又说：“可是我心里不服，我想我哥哥肯定也不服。”律师立刻说：“我怎么回绝客户了？”接着说道：“如果要上诉的话，还要追加代理费。”海福说：“这没问题。”律师说道：“你哥明天转押监狱，明天一早，我去看守所见他，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海福想了想说：“那也好，我哥具体什么想法，你明天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和律师握了下手，说道：“辛苦你了，我们再见吧。”律师说：“我有车，让我开车送你。”海福回答说：“不麻烦你了，我坐电车回家。”俩人于是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