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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海福回家乡(第1页)

黄纪元在太阳落山前进村里,快要走上桥的时侯,远远望见妻子抱着孙女在桥上眺望。老夫妻俩在桥上汇合后,没来得及多说话,柳氏把海珍抱到丈夫的怀里,自己抱过丈夫怀里的海福,亲亲热热叫一声:“好孙子啊!”

这是一幅催人泪下的画面,夕阳映照在乡村古桥上,一对农村老夫妻站在桥顶上,俩人怀抱着他们的第三代,脸上分明是在痛苦地笑,又像是在欢喜地哭。晚霞中还有几只燕子,在他们头顶上飞来绕去,啾啾鸣叫着。

黄纪元这一天历经艰辛。在列车上的时候,海福啼哭不停,给他喂奶瓶,可他不习惯吃牛奶,吮吸几口就吐掉奶嘴直哭。

好不容易等到出站,黄纪元一路上四处寻觅,终于看见一个怀抱婴儿的妇女,他于是上前拦住人家,一阵苦苦哀求。那位妇女在路边找个地方坐下,解开衣襟替海福喂了奶。黄纪元在临走时,掏出一角钱谢那个妇女,可是人家横竖不肯收,他只得再次千恩万谢。

下午在船上的时候,海福又饿得直哭,黄纪元焦头烂额,差点跟孙子一起哭。坐在他身旁的一位妇女说:“老伯伯:小倌饿哉。”黄纪元眼泪汪汪,说道:“呒办法,我是叫天天弗应啘。”

那个妇女二话不说,伸手抱过孩子,。黄纪元喜出望外,谢道:“阿嫂:倷真是活菩萨,多谢倷哉。”妇女回答说:“听见别人家小倌哭,像听见自己小倌哭一样啘。”她在喂孩子的当儿,黄纪元和她一路攀谈,得知她是香山村人,家里有个吃奶的孩子,今天进城去探望亲戚,此时搭船回家。妇女给海福喂了奶后,还替他换了尿布。后来那个妇女先上岸,黄纪元又千恩万谢,然后同她道别。

等到黄纪元下船时,他双脚刚踏上岸,怀里的孙子突然一声啼哭。孩子的那声哭音十分嘹亮,就在他惊诧的时候,两只燕子贴着河面,箭一般向他们飞来,燕子啾啾鸣叫着,在他们头顶来回飞旋。也真是奇怪,孩子听到燕子的鸣叫声后,马上止住了哭声。在走向村子的路上,燕子始终没离开他们,而且一路上又引来几只燕子,一直送他们到家门口。黄纪元后来回想起这情景,骄傲地说道:“伲小倌从小搭燕子有缘份。”

老夫妻俩抱着孩子走进家门,海祥和海林迎上前,争着看从上海来的小弟弟。柳氏解开孩子的蜡烛包,替他换尿布时,孩子又哭了起来。黄纪元说:“小倌又饿哉。”他大声问:“彩凤呢?彩凤呢?”柳氏说:“彩凤今朝也下田,还朆收工啘。”连忙对海祥说:“倷快点到田横头去,叫唔笃娘快点转来,说上海小弟弟转来哉,俚要吃奶奶哉。”海祥即刻奔了出去。

不一会,彩凤快步进家门,顾不上说话,先抱过啼哭的孩子黄纪元这才松口气,坐下来望着吃奶的小孙子,美滋滋地叼起了烟斗。

过一会儿,金生收工回家,放下铁鎝后,先向父亲招呼一声,然后走到妻子跟前,见了从上海来的小侄儿,接着问父亲说:“兄弟阿出啥事体?”黄纪元回答说:“眼面前还好,俚呒啥事体。”他磕掉烟斗里的烟灰,感到腹中已饥饿,大声对妻子说:“快弄夜饭吃,我中饭朆吃,肚皮饿煞哉。”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金生仍是心里不安,正要向父亲细问兄弟家的情形,谢福根的女人金娣,金水土的女人水娥,隔河的香秀和根妹进门来,四个女人向柳氏直嚷:“婶婶:阿是倷上海小孙子来哉?”柳氏连声说道:“来哉,来哉。”

柳氏让彩凤把小孙子抱出来,四个女人轮番抱过后,金娣对黄纪元说:“纪元伯伯:小倌有福气。额角头又宽又高,真是福相。”这话让黄纪元听了高兴,他乐呵呵站起身,从包袱里摸出一把,从上海带来的水果糖,给她们每人分一粒。

香秀和根妹把糖纸剥开,塞进了嘴里,金娣和水娥舍不得吃,悄悄掖进围裙袋里,要带回家给孩子吃。四个女人在屋里说笑一阵,然后告辞离去。她们前脚刚走,谢福根和谢福泉兄弟俩,金水土和许火根后脚进门来。

福泉一进门就直嚷:“纪元伯伯:倷闷声弗响到上海去,做啥隔日就转来,弗多白相两日?”黄纪元说道:“我到上海去领孙子啘。倪子媳妇工作忙,我拿小倌领到乡下来哉。”说着招呼来人坐下。

黄家在晚饭后,隔三差五有人来喝茶聊天,这已成了习惯。柳氏擦干净桌子,把茶碗一只只摆好,每只碗里撮上一小把茶叶。

来人在八仙桌前坐下,灶上的水烧开后,柳氏上前替他们沏茶,黄纪元拿出从上海带来的前门牌香烟,给每人分发一支。

金水土吸了口烟,称赞道:“上海香烟真好,做上海人阿要福气!”他拿起桌上的烟盒,细看烟盒上的商标。他们四人中,没有一个去过上海,黄纪元自然是他们羡慕的对象。

黄纪元笑了笑,想告诉他们上海人并非都福气,前门脾香烟不是谁都抽得起,但是他没有说,在他们香烟快燃尽时,又递上一支。

几个人说笑一阵后,福泉饶有兴趣地问:“纪元伯伯:上海大小姐阿穿旗袍?留长波浪头发?”黄纪元回答说:“上海大小姐现在时兴穿列宁装。”他用手比划着说:“双排钮大翻领,袋袋口插钢笔。插一支钢笔是老百姓,插两支钢笔是干部。”随后问福泉说:“倷个小倌,做啥问起上海大下姐哉?”

许火根在旁直笑,说道:“俚睏梦头里也想大小姐。让俚自己讲,前两日摸过啥?”金生也开口问:“福泉阿真是摸过大小姐?倷老实讲。”

福泉今年十八岁,平时爱说笑,是村里的活宝,他嬉皮笑脸说:“唔笃阿是想听?”随后摇头说:“我弗说,说出来阿要难为情?”许火根激将他说:“卖啥关子呢?有胆做,哪哈呒胆说?让大家听听么哉。”

福泉禁不住激将,笑嘻嘻说道:“前两日我进城,到观前街去白相,逛到玄妙观门前,两分洋钿买一包南瓜子吃。突然闻到一阵香气,香是香得来,比木樨花还要香。迭个辰光,只看见一个大小姐从我面前走过……”他故意卖关子,到此停了下来。

众人连忙催促,他呷一口茶,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继续说:“迭个大小姐标致得来,面孔红扑扑,像两朵桃花,长波浪头发墨墨黑,一直披到肩胛上。大小姐穿一身织锦缎旗袍一抖一抖。香气就是从大小姐身上来格。大小姐身上为啥有香气?告诉唔笃,大小姐身上喷过香水,香水一喷,浑身喷喷香。”

他大腿一拍切入了正书:“闲话少说。迭个辰光,大小姐背后,有两个小倌打相打,一个前头逃,一个后头追。后头个小倌嘴唇边挂两条黄脓鼻涕,小倌真是促狎,眼看追弗上,伸手一撸鼻涕,再顺手一搳,黄脓鼻涕像飞镖一样飞出去,正巧前面小倌身体一歪,大小姐屁股正好中镖。大小姐还木知木觉,我朝俚喊:‘弗好哉!弗好哉!’”

众人听得哈哈笑,福泉继续说:“两个小倌逃得无影无踪。大小姐立定下来,想伸手去揩,又怕弄龌龊手,窘得俚火冒三丈。我索性好人做到底,手里有张包南瓜子格草纸,走上去一揩二揩,拿大小姐屁股揩干净。”

金水土笑着问:“揩大小姐屁股,小伙子有啥感觉?”福泉扮了个怪相,笑道:“大小姐格屁股,肉墩墩香喷喷。”他把手伸到金水土的鼻子前,笑着说道:“倷闻闻看,我手上到现在还有香气。”大家听了笑得肚子疼,柳氏埋怨福泉说:“倷个小倌,阿是乱天野地?快点去讨家主婆吧。”

大家在笑的当儿,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村里的村长徐才根,另一个是住村长家隔壁的。

徐才根今年三十出头,长得墩厚壮实,一进门就对黄纪元说:“纪元伯伯:阿是上海孙子来哉?恭喜倷哉!”黄纪元起身让座,递上了香烟。

柳氏摆上二只茶碗,沏茶时对徐才根说:“才根啊,倷阿是忙啘?长远朆来串门哉。”徐才根回答道:“前几日我到乡里去开会,村干部政治学习。”黄纪元听见“政治”这个词,不由皱了皱眉,随即问徐才根说:“啥叫政治?”徐才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话?他搔了搔头皮,觉得实在难回答,最后终于想起一个合适的词,回答说:“政治就是政策。”

黄纪元有些懂了,从土改到互助组,到眼下的合作社,还有统购统销,都是国家的政策,照老辈人的说法,这就是皇法。他想起银生真是吃了这个亏,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徐才根喝了一口茶,笑着对柳氏说:“婶婶:我特为来告诉倷一个好消息,倷听见仔一定快活。”柳氏笑笑说:“啊唷,才根啊,倷说笑哉。我老太婆还有啥好消息?”

徐才根说:“真格好消息啘,张水根转业哉。”他怕柳氏听不懂什么叫转业,接着又说:俚从部队里转来哉,回到伲吴县来,听说是当副县长。”

柳氏一下欣喜,激动地问:“水根阿真格转来哉?”徐才根回答说:“真格转来哉,我听乡里干部说,弗会骗倷。”

一桌的人也都欣喜,都用敬羡的目光望着柳氏。谢福根问道:“张水根阿会到村里来看婶婶?”福泉说道:“肯定会来啘,救命恩人哪哈会忘记?”

柳氏这时满脸堆笑,掰着手指说:“水根今年三十多岁哉,俚十几岁就参加新四军,真真是九死一生,有今朝一日弗容易啘。”

大家议论起张水根来县里做副县长的事,又念叨起当年的新四军太湖游击队。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时间己晚,徐才根掐灭烟蒂站起来告辞,其他人也跟着告辞。福泉走到门口时,黄纪元叫住了他,说道:“我明朝一早要用船,去轧一担谷,还要磨麦。”福泉回答道:“好格,倷早晨来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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