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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工（第1页）

戚澜毫不见外，一屁股坐在了还没修出雏形的石料上。

“谈谈吧。”戚澜站的远了点仔细打量着一个初见雏形的石狮子，一边云淡风轻的和气喘如牛的郑百工说。

“尧都来的狗贼，我和你可没什么好谈的。”郑百工反击不成，瞪着眼睛逼视戚澜。

“我是暨北来的”戚澜头也不抬装做没看见，凑近了精雕小狮子的鬃毛。

一边雕一边说：“谈谈你山上那群兄弟的命。”

郑百工看着薄薄的匕首毫不费力的刮掉石屑，匕首与石料摩擦的声音神似野兽的獠牙摩擦在猎物的骨头上，刺激的他头皮发麻。

他不说话了，自己的命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慷他人之慨，拿山上几百号人的性命开玩笑。

戚澜目不斜视，几刀就把小狮子的鬃毛勾了个形，若迎风飞舞，威风凛凛的立在戚澜掌心。

郑百工自小侍弄这些个东西，精通且痴迷，面上愤怒鄙夷，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叫好，眼睛也不紧瞪着戚澜而是不由自主的往刀尖上瞟，越看越有门道。

戚澜勾唇一笑，吹走了石屑，换了手指细细的擦拭着，说：“一点小小私事，正是你的老本行。”

郑百工冷哼一声，没做声。

戚澜不说自己要他做什么，转头换了个别的话题：“话说，你日子过的应该也还可以，怎么也记恨上崔颂了。”

郑百工也给折腾的够呛，一口气松下去就再也绷不起来了，一脸疲倦的说：“我说了，我单为一个义字，这人搅合的天下不太平，就别怪别人要取他性命。”

戚澜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是他祸害的，新令字字皆是他呕心沥血所做，地方的小官推行不力，这脏水怎么泼的到他身上。”

郑百工抹了把额上的汗，坐在了一边的石墩上：“地方官吏为什么要逼着还不上钱的百姓借款，还不是他在上面施加威压，定下指标，听说还和考课有关，官员完不成指标就要贬黜，真是……”郑百工自己头脑也不清晰，紧闭了眼睛不言语了。

戚澜在衣服上抹了把匕首又专注在雕眼睛上，一边挥刀一边慢条斯理的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你看见他的律法有纰漏之处，却不知他为了保全你们的利益在朝堂被挤兑的连立锥之地也无。”

“有命就折腾呗。”郑百工嗤笑一声。

“戚澜短促的笑了一声：“他可是把这四面漏风的山河，看的比他命还重呢。”

“罢了，谈谈咱们的事吧。”不知为何，戚澜近来总是不愿意多谈及崔颂的事，眼神有意无意的躲闪了几下。

几句拉扯下来，郑百工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呼吸也平缓下来，颓然靠在石料上。

“我要你，帮我开一座山。”戚澜迷起眼睛，缓缓说道。

“啊？”郑百工闻言抬起头，他以为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起码也是要他去招安那群山匪，没想到是这么个要求。

郑百工顿了许久，才问道：“开什么山？”

“孤鹜山。”戚澜的一字一顿的说。

郑百工听说过这座横在尧都和暨北之间的山，是大周最高，最险的山，但那山立在哪不知道几千年了从来没听说要开山啊。

“我要你在孤鹜山里给我开出一条粮马道，一条能打通尧都与暨北，让粮食军队能无需绕路，直来直往的路，不需要太精致完备能用就行，但要快！”

郑百工愣愣的听完，暴跳起来，怒道:“好哇，你要我帮着你造反。”

戚澜大为震撼:“……”

她觉着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好好的在暨北跑马，莫名其妙就被塞进了尧都，没清闲几天就混了个官当，又陪着崔颂挨骂，在家里反省，反省的正舒坦，又被拉去巡查，刚到地方没几天就遭了山匪，解决了山匪，一个造反的名头当空就罩在了头上。

真该找人算算是不是和崔颂八字不合，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苦笑一声说:“你可是给我们准备了好大一盆稀泥，可着劲的抹啊。”

郑百工对自己的推测深信不疑，指着戚澜语无伦次:“虎……虎狼之心。”

戚澜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不停，没一会儿雕完了狮眼，和院里其他几只雕好怒目而视的眼睛不同，小狮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水灵灵的还带着点傲娇委屈，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大猫。

戚澜松了屏住的呼吸，撑着狮头站了起来:“你不想帮也没关系，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我应了侯大人的邀，帮他整顿幽州的布防，那些山匪就编入修城的队伍吧，吃喝不愁，我说的事你可以好好考虑几天，如果看我是个好人，可一定要答应我呀。”

郑百工是个耿直老头，还有点一根筋，他单纯的认为百姓的苦难是拜崔颂所赐，只要杀了他就能终止苦难。

没见之前以为是个一手遮天的佞臣，没想到来了个温润如玉从容不迫的公子，尤其是这姑娘的雕工……，深得他心。

“流离失所的百姓我们会给个交代，等过上几天，我再来找你。”戚澜看出他的犹疑，又开口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请你开道，一言难尽，你要想知道，到了暨北我兄长会给你细细解释，他比我有耐心，也有学问，最喜欢和你们这样的老头儿打交道了。”

戚澜吊儿郎当的时候是横看竖看不像个正经人，不苟言笑谈正事的时候看着还是很靠谱的。

郑百工有点动摇，犹豫再三，说：“娃娃，你给我磕个三个响头，我就应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