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一眼,没说话。
……我明明,没有生气。
转身进屋,昭戎正站在桌后清理桌面上的墨迹,梅先生礼节周全地作了揖,正站在那里看着那块脏地面,听到声音回过头,解了身上的裘衣。
他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抱歉,我叫人收拾一下。”
梅先生点了点头,去了屏风对面。
我看他又很快低下头不敢看我的样子,没来由笑了一下,转身跟着梅先生过去了。
我和昭戎相识有半年还多了。
趁着他吩咐旁人,我问梅先生,“为何出门一定要坐马车?”
梅先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好笑,“自是因为方便。”
方便?
我顿了顿,“何以见得?”
他又愣了一下,然后沉吟片刻,问道:“小公子觉得不方便?”
我点头。
他惊讶了,“为何不方便?”
我想了想,“飞着更快。”
梅皖昀,“……”
他沉默片刻笑了起来,“小公子可知上行下效?智者造之,权者控之,富者换之,谁人不向往之?这世上并非人人有智,也并非人人有权力和大量财富,因此……也不是人人都会飞。”
“倘若有人先驱车,便会有人也想驱车,有人先翱于天地,便会有人也想翱于天地。人之生依附于土,何以离之而去?”
……这是说,有些事情可以人人效仿,有些事情却不可以。就像有些事情有人会做,有人不会做一样。
“公子在想什么?”梅先生笑意盈盈,“可得出结论了?”
我想了想,回道:“想要让人心里想的一样,就要找到什么都不会的那些人都能做到的事。”
梅先生的笑意戛然而止,神情骤然愣怔住。
他猛然起身,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陆昭戎从屏风那边转过来,一脸震惊复杂地同他对视。两人相顾无言,眼眸中流露出同样意蕴的神采,看得我毛骨悚然。
“来人。”陆昭戎忽然转身,“备马去周府。”
我,“?”
他迅速朝梅先生揖了一礼,“还请先生代我去蒋家走一趟。”
梅皖昀连忙回礼,“不敢。”
两人着急忙慌走了,徒留我一人在书房里呆坐着,气愤之下又哭笑不得,谁知道这些心有执念之人又怎样茅塞顿开了。尤其陆昭戎,竟把我直接撂在了书房,这是从前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