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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刚拉开保姆车的门,白京元和谢思炜就带着跟组医生过来了。钟度没让他们进门,只接了医生的药膏,又问了一下该怎么处理就让他们走了。刚才迟远山撩着衣服给他看都有点不好意思,既然伤得不重,那就别让大家都来参观了。迟远山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会儿看钟度拿着药膏回来,他立刻说:“哥我自己来”。他像只受惊的兔子,钟度终于还是被他逗笑了。药膏扔给他,钟度转身去拿了一条毛巾打湿,又从冰箱里找出一些冰块用湿毛巾包着。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迟远山已经抹完了药。其实他就是随便抹了几下,自认这种伤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什么,搁平时他都懒得管。“这么快?揉了没?”钟度问。“揉了揉了,真没事哥。”他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敷衍。钟度看他两秒,多少有些无奈。不跟他废话了,也不顾及他那点儿小脸面了,钟度拿起药膏,直接说:“趴那儿”。他这语气跟在片场的时候都没什么区别了,音量没有多高却带着说一不二的气势。迟远山倒是不怂,只是这会儿看到钟度又皱了眉,他还是选择了听话。他笑了笑,投降般趴在了沙发上。钟度撩起他的衣服,搓热了手先把药揉了一会儿,然后拿着包了冰块的湿毛巾,蹲在沙发边上给他按着冰敷。受伤的位置靠下,一热一冷的触感又太明显。哄人的代价着实有点儿大,迟远山急需说说话转移注意力。“我小时候皮,玩儿的时候不注意,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儿,晚上洗完澡我奶奶总要检查一下我身上有没有哪儿又青了”,他侧过头枕着胳膊,看着钟度笑着,“她也是这样,总是拿个凉毛巾给我敷,敷着敷着我就睡着了”。保姆车空间小,两人距离很近。迟远山声音低低地说着这些话,一方面是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有意地把自己的过去讲给钟度听。两个人相处总得增加一些了解,钟度难开口没关系,他先来走这一步。“后来我奶奶没了就没人管我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过各的。当时他们都不想带着我,把我这个小拖油瓶扔给了我奶奶。其实我还不想跟他们呢”。钟度一声不吭地听着,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问:“小时候觉得辛苦吗?”“辛苦倒是没觉得,我跟我奶奶过得还挺好的”,迟远山想起那个洒脱的老太太,眼神很柔和,“我爷爷死得早,老太太一个人生活也挺孤独,虽然她嘴上总是说烦我,但我知道她带我并不觉得辛苦。”听着这些的话,钟度不由自主地想迟远山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大概是个淘气的小孩儿。他笑着的同时也有点儿心疼。肩膀酸了,钟度换了一只手,腾出来那只已经很冰的手戳了一下迟远山的脸,看着他问:“我是谁?”迟远山被冰得一激灵,笑着躲了一下:“哥你干嘛?”“对,记着,我是你哥”,钟度也笑着,眼神却挺认真,“以后我替奶奶疼你”。本来是句挺认真的话,说出口却听着像个诱拐儿童的怪大叔。他说完自己先乐了,迟远山也跟着笑:“别别别,我可以叫你哥但你不能真想当我哥”。这话听着跟绕口令似的,钟度一下都没听明白,问:“怎么?”迟远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摇了摇头一脸耍赖的样子:“反正不行”。耍完赖又格外拙劣地转移了话题:“别敷了哥,赶紧走吧,家里炖着汤呢”。我陪你等春来回小院儿的路上钟度没让迟远山开车,还帮他拿了个靠垫放在副驾驶上靠着。迟远山到家了都还在乐,说自己金贵得像怀了皇子的宠妃。说话间两人进了院子,迟远山带着钟度简单转了一圈儿:“现在还比较原生态,等天暖和了再弄弄”。虽然原生态,但这小院儿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没有刻意求工的雕琢感,随处可见的都是自然随性的美。脚下踩的是石子铺成的小路,形状各异的青石板穿插其中,弯弯绕绕的小路两旁用一个个小木桩与花坛隔开,石头堆砌的外墙和深色的木质窗棂素朴而安静。天色渐晚,院内忽然亮起小灯,一座小亭像惊喜礼物般呈现在钟度眼前。那亭子宛如撑着纸伞从林中走来的女子,清雅娴静,孑然而立。亭内放了一套木桌椅,旁边还有一个烧烤炉。两侧的灯串荡荡悠悠,给这个冬天的小院儿添了几分温暖和包容。它温柔的光洒向院内萧索的植物,也拥抱着步入亭内的人。钟度置身其中,恍然间竟有种“归家”的错觉。他忽然期待看到这个小院儿迎来春天、抽芽开花的样子。迟远山此时也正说着开春以后要买些什么花、种在什么位置。说着说着话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等院儿里开满花,来吃烧烤吧钟老师。”他的邀请还是那么生动具体,钟度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确定,笑着答应了:“好啊,是用那个烧烤炉吗?”“对,那天思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烤肉呢,接完电话直接就走了,今天回来这儿一块肉都没有,肯定是它给吃了。”随着迟远山伸出的手看过去,钟度才看到院墙上坐着只肥猫。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笑了笑:“看得出来它伙食不错。”说到伙食,迟远山愣了一下赶紧往厨房跑:“差点忘了,我还炖着汤呢”。几步跑到厨房,先拿了只小碗盛了几块肉出来,又放好了盐,舀了一勺汤回身往钟度嘴边送:“你尝尝咸淡行吗?”“正好,好喝”,钟度搭了一下迟远山的手腕,自然而然地把那勺汤抿到了嘴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动作过于亲密了。“正好就行。走吧,回屋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们一会儿喝碗汤再包饺子。”放盐前盛了肉的那只小碗顺手放到了亭子里的木桌上,料定那只肥猫会来吃。钟度跟在迟远山身后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得洗个澡,拍了一天打戏身上都是土”。“行,我给你找衣服”,迟远山说,“对了,你的衣服还在我那儿呢,忘了给你拿了”。他说的是上次钟度生病留在他市里那个房子的衣服。“没事儿,你衣服我洗完也忘还你了”。迟远山笑了笑,当下的心情竟然有点颇为纯情的微妙。进了屋,钟度刚换好鞋,转过头就看到迟远山拿出了一套毛茸茸的睡衣。他脱外套的手都顿住了,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是让我穿这个吧?”“嗯”,迟远山憋着笑点头,“你试试,这个又暖和又舒服”。这睡衣是前两天严松青看他不高兴买来送他的,还自认为很贴心地买了黑白两套。虽然不是多卡通的花色,但对钟度和迟远山来说,穿这样毛茸茸的睡衣本身就够有挑战性了。此时,迟远山拿着那套白的递了过来,钟度顿了顿还是接了。虽然让他穿这个实在有点儿难为他,但总归就他们两个,丢脸也不会让外人看到。不过这睡衣确实如迟远山所说,暖和又舒服。此时,钟度洗完了澡,摘了日抛的隐形眼镜换上了框架,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头发软趴趴的,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居家的随性与柔和。迟远山倒是没换另一件,因为两件睡衣同款不同色,要是他也一起穿,就算钟度不多想他也做不到那么厚脸皮。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钟度有点想笑,特别是看到他有些别扭地走了两步又转了个圈之后,笑得更开了。这样的钟度很接地气,甚至都有点儿可爱了。两人照旧开了电视随便放着,一人喝了碗汤就开始包饺子。这回钟度不上迟远山的当了,自己在网上找了另一种简单的包法,一排饺子包得整整齐齐。迟远山看着那排包得挺好的饺子叹了口气:“迟老师也太没面子了”。“迟老师还是厉害的,你那个比我这个好看,馅儿还包得多。”“那一会儿迟老师包的饺子都给你吃。”他们在沙发上坐着,说着幼稚的话,一抬眼就能看到院子里暖洋洋的小灯。那只肥猫大概是在巡视它的领地,喵喵地叫着。钟度忽然有些明白,他可能也并不是特别想吃饺子,只是太喜欢这样的氛围。从迟远山邀请他一起过节的那天开始,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只能想象万家灯火的,无家可归的人。暗自呼出一口气,他回了刚才迟远山那句幼稚的话:“那钟老师的饺子也都给你吃。”似乎有些未尽之语,刚刚提上舌尖,还未出口就消散了。“元宵节那天你们吃汤圆了吧?本来想给你送的,店里太忙没顾上。”那天,迟远山早早地准备好了汤圆,但赶巧酒吧碰上个醉酒闹事的,报了警又等着处理完,凌晨都过了。钟度呆愣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迟老师连汤圆也会包吗?”“会啊,想吃吗?”“想。”“那你明年早点预订迟老师的元宵节。”他实在贪心,刚刚要了钟度的春天现在又迫不及待地来要他明年的元宵节。好在钟度乐意至极:“行啊,现在就订,没人比我更早了吧?”手里捏好的饺子摆进盒子里,迟远山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哪怕你当天晚上来,我又怎么会拒绝?盒子里已经摆了两排饺子,一排弯弯的像月亮,一排胖胖的像山竹,正如他们的主人,虽然不同但放到一起却是登对又可爱的。钟度一板一眼地捏着一只小“月亮”,睡衣袖子宽松,差点扫到面板上的干面粉,于是他随意地举了举胳膊,把袖子往高抻了抻。旁边的迟远山注意到他的动作,刚想帮他挽一挽,然而转头看过去时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甚至手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看到了钟度手臂上的疤,狰狞的、可怖的、让他心都拧在了一起的疤。没来得及收的笑僵在脸上,他突然有点慌。努力控制着表情,迟远山站起来佯装轻松地说了一句:“哥你先包着,我再去拿个盒子”。他想躲到厨房去冷静一下,然而有些发抖的声音出卖了他。钟度马上看了过来,也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袖子抻太高了。他一时间愣住了,脑袋像被谁狠狠敲了一下,霎时间天旋地转。手里的饺子因为突然用力变了形,馅儿里的汁水沾到了手上。他有些狼狈,有些无措但又很快冷静下来:“远山,先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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