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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梦一场（第1页）

春分，烟雨朦胧，轻纱覆山。

京都城外茶肆，各道商贩行人至此避雨，收了油伞，抖落水滴，点上一壶茶水，再听那说书人念上几句。

一道浅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柔弱铺洒开来，雨丝皆染成金线，远处小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七拐八弯穿过层层叠叠抽了嫩芽的树木，渐渐近了。

“店家，可还有地避雨？”驾车的小厮喊。

店家道有，那小厮便将马赶过来，车避与檐下，帘子揭开，一小丫头先出，后伸手搀扶一女子下轿。

女子衣着朴素，面色是不健康的白，头上一支玉簪束发，腕上带了一串佛珠，一步三咳，弱如扶病。即使这样也难掩其容貌的清丽，如同山间泉水，清凉又干净。

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投去目光。

“姑娘，我去要壶茶水。”她的小丫鬟说着走开，只一会便回来。

小丫鬟叫素敏，自小就跟着姑娘了。

茶水很快上来，素敏倒了两杯，小厮自是到别处吃茶去了，只等雨停些再行路。

素敏看向望着雨幕出神的女子，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何故突然回府，也不等府里派人来接，着急忙慌的，只怕回去病又要加重。”

卫诩燕回神，收回视线，“想家了。”她拿起茶轻吹，吃了一口，热气飘散，雾了眼睛。

十年没有回去，确实该想了，但这并不是她此次回去的原因。

一切皆因前几日的梦……

卫诩燕是宣平侯府二姑娘，但自幼体弱多病，家里怕养不活她，将她送至禅静寺修养，希望日日沐浴香火，能增加些寿益。其实也算另类的带发修行。

她六岁离家，如今已有十载。

于她而言，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也无不可，只是前几日让她不得不放弃安静无纷争的日子，回到那尘世之地。

卫诩燕在禅静寺有一处专门的小院，因位于寺庙偏僻的西北角，平日不会有香客打扰，寺里的僧人亦知道这是侯府送来的千金。侯府每月都向寺里捐赠了数量可观的钱财，众僧尼自是小心应对。

而那日，卫诩燕一如既往的在院中抄写经文，忽听门外有说话声，因门外有一口老井，只是前来打水的人，也未多加注意，直到无意中听到宣平侯府几个字。

她自门口走出去，两个僧尼因背对着她，并未发现，还在那里说话。

“可是当年打得蛮夷落荒而逃的宣平侯府？”

“除了那个宣平侯，还有几个宣平侯？说来也真真是笑话，当年开国时战功赫赫，如今子孙后代倒做了那卖国求荣之事，当今陛下亲自下令，宣平侯卫松斩首示众，府上其余男子皆流放邺洲，女眷极一众仆从或发卖或流放。”

“哎，我们这个院子里住着的那位不也是……”

“嘘！她虽也是，但现在都说她已经出家，和侯府早已没了关系，想来是要保她罢了，只是没了侯府撑腰，以后的日子能有多好？好了好了，别说了，被主持听到又该挨骂。”

两人提着桶渐行渐远。

“姑娘？怎的在这站着，山里风大。”

素敏说着就过来搀她。

夕阳下树影带着浅黄色的光晕，斑驳落在地上。卫诩燕恍惚间回神，目光自地上的影子缓缓转向素敏脸上。

她仔仔细细辨认半晌，道：“你哭了？”

素敏心下一惊，却仍强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哪有，姑娘莫不是叫冷风吹傻了，我先扶你进去。”

卫诩燕只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睛，陈述道：“府里的事我知道了，不必瞒我。”

素敏紧绷着的心情再也忍受不住，落下泪了，她吸着鼻子擦了擦，才说道：“府里的人来过。”

“带他来见我。”卫诩燕说着率先转身进去，过门槛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素敏要上来扶，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素敏只得抹着眼泪去喊来白日见过的府里来的小厮。

小厮一进来，便“扑通”跪在地上，哭着道：“二姑娘，卫家没了！”

原来小厮前不久出门办事，恰好躲过一劫。

从小厮口中，卫诩燕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卫家是京都的大家族，当年卫诩燕的曾祖父有开国之功，被封了宣平侯，爵位世袭。曾祖父有一子一女，儿子便是卫诩燕的祖父。

后来卫诩燕的祖父继承爵位，娶了氏族许家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卫老太太，卫诩燕的祖母。两人生有三子一女，卫诩燕的父亲排行第二，但多年前已战死沙场。大伯父卫松便是如今的宣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