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远渡重洋学鼓的孩子而言,简陋糟糕的环境是固有的基本法,甚至称不上磨难一说。
林琳琅早已习惯。
也许一开始初来乍到会有落差过大的失望感,但他天性坦诚看得开,不是刨根追底歇斯底里的人。
他知道的,自己和其他每一位师门的孩子不同。
老师有名,他却不记得老师的名字,只有一个需要时才会提起的模糊印象。
同门众多,他却不融入任何同学的圈子,每次休假期,只静静地把自己关在练鼓室里。
少年匍匐在面前的鼓面,侧头,耳朵贴着鼓面,蓬松微翘的发垂落,拂在被锤敲得粗糙不平的鼓面上。
没有鼓棒敲打的时刻,鼓面本该寂静无声。
轰——
耳边震得发麻,冰凉耳廓骤然升温灼热。
他却分明听见魔鬼咆哮怒吼的声音,如同这魔鬼来自架子鼓本身。
切分!
116分音符!
底鼓!单踩!双踩!
“砰——”
林琳琅手腕一动,鼓棒翻花,落在鼓面轰然作响!
还不够。
facue、doubledragtap。
架子鼓本身对他私语。
比鼓谱抢先一步,灌入耳中。
下一秒怎样发力、怎样落棒,每一面鼓面需要怎样交错的节奏,何时敲击,又在何时结束。
他的灵魂从凡俗的躯壳笔直冲出,一霎化为雷光,与架子鼓的魔鬼共鸣。
直到这一天。
“太荒谬了,bda。”
一对一的专业课,他的老师对他摇头,不认可地回答:“架子鼓本身不可能有声音,是我们人类——每一位具有主观能动性的鼓手,在用我们自己的鼓棒,敲击出它的声音。”
“是吗,老师。”
少年笑起来,“可是架子鼓说,要这样敲——”
鼓棒落下。
“咚!!!”
带教老师离开。
这一幕落在下一个排队等待指导的人眼里,被他看见,转头窃笑。
随后,林琳琅因极端的不合群和近乎不可思议的音乐理念,而迅速落到一个“疯子”的名号。
伴随着贬义词而来的,是同期生以恶言恶语,毫不掩饰的嫉妒、孤立和嘲讽。
“那家伙,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