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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第1页)

琴酒呢?  唐裕坐起身,下意识在脑内搜寻起之前的事。不知为什么,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尝试回忆的时候,只能零散地提取出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它们断断续续,曲不成章,唐裕费力地回忆很久,才想起自己刚刚解锁了一个记忆片段。  一个记忆片段……回溯的关键词又是什么?  【73,】唐裕在心底呼唤道,【你在吗?】  没有回答。  世界依旧保持着几分钟前的样子,时间的流逝并没有给这片空间里带来丝毫改变,他似乎被时间抛弃了。  茫然在心底汇成惶恐,唐裕立刻起身下床,推门而出,脚步却在那一刻陡然停住  他终于意识到了身边的古怪。  所有的东西都呈现左右颠倒的状态,这其中甚至包括唐裕自己。他是右利手,下床的时候,却在用左手撑着床沿。  ……像一个镜面倒映出来的空间一样。  唐裕站在原地,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的古怪感,直觉的警报不停跳动。他与搭在门把上的左手僵持很久,最终还是按下它,走进客厅。  客厅也同样左右颠倒,灰白的光线均匀的照亮了整片空间。回溯的记忆里,眼前的记忆并没有原来的那样鲜艳,就像倒映着它们的镜子被蒙上一层灰尘、或是上了一层降低饱和度的滤镜。唐裕在主卧翻了翻,床头的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的字也同样左右颠倒。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悄然流逝,灰白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去,是黄昏了。  翻看探案集的时候,唐裕发现里面一片空白,没有他兴致忽起的批注,也没有圈圈点点的勾画。门口忽然咔哒的一声响,回来的脚步太熟悉,唐裕立刻意识到他是谁。  琴酒?  唐裕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身处回溯的记忆中,有实体,且能翻动纸页。只是窗外的世界太安静,一丝一毫的人声都不会有,而这在正常的世界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他都快以为这是个独立的空间,没想到门外还有人推门。  唐裕放下书,拉开了主卧的门:“g”  他的话语却突然停住。  到家的脚步在玄关停顿一会,推门时唐裕才听到忍耐的压抑喘息。琴酒挂好大衣,却莫名其妙又将它摘下来,他抬步往客厅走去,从主卧出来的唐裕正好撞上琴酒,那一瞬间,他却没产生任何碰撞的实感。  像一个徒具形体的影子,唐裕直接穿过了他。  唐裕愣在原地,恐慌茫然和难以置信,这两种情绪同时回荡在胸膛中,他回头看向琴酒。  琴酒并没有去沙发,而是倚坐在吧台前,暗红的血迹,一点点滴落在瓷白的地砖上。或许他看到了,但并没有在意,银发的男人呈现出一种疲惫到极点的脱力,或者说虚弱。  这样的状态在琴酒身上是很少见的,他一手撑着吧台上,借以稳住身体,下垂的眼睑微微睁开一条缝,平淡地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花。  先不管自己穿过他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琴酒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他为什么  唐裕倒退着走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的预感成真了。  伸出的左手依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琴酒,就像之前的东京塔天台……  东京塔天台……什么?  记忆又开始混乱翻涌,零碎的画面闪现在眼前。他在支离破碎的印象里翻找很久,终于勉强地抓住痕迹,那是蜘蛛死亡后,来到天台的柯南跑过一层,他径直穿过了蜘蛛的尸体,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  可那时候,蜘蛛的身体正在化为黑烟消失。  现在呢,正在消失的那个人又是谁?  唐裕忽然不寒而栗。  他有些抗拒抬头确认,高速飞转的思绪,却已经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同时提供了解决的方法。唐裕看向厨房的窗。  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光线明亮的室内,玻璃的反光便形成一面镜子,在那面镜子里,琴酒的背影安静地倚靠在吧台边,唐裕独独没看到自己。  颠倒的左右,和径直穿过的手。  古怪的一切得到解释,现在的唐裕,只是镜面映出的一个倒影。  不存在的人是他。    意识到这点以后,唐裕又做了很多尝试。  他拿起福尔摩斯探案集,翻开在镜子前,唐裕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本漂浮在空中的书,书中是正序的文字;实际上镜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他,也没有深红封皮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镜中倒映的真实世界,这本书依然好端端摆在床头柜上。  真实世界和倒影世界,唐裕这样概括自己的处境。  前者是琴酒所在的空间,两边都存在影子。与之对标的是唐裕所在的维度,颠倒的左右如同镜像,倒影空间便由此得名。  倒影空间的唐裕拿取物品,不会对真实空间里的一切产生任何影响。  其实这一切细想之下还有些诡异,就像滥俗的恐怖片套路,照镜子的人发现自己背上正趴着一个鬼,回头看去却空无一物。  现在的唐裕就是那个鬼,可他的处境连鬼都不如,鬼至少能在镜子里被看见,而即使通过镜子,琴酒也看不到他。  在吧台靠坐一会,琴酒才渐渐恢复体力,于是便走到卫生间独自包扎。黑大衣也被他扔在洗脸台上,滴落的血迹立刻染红了残存的积水。  这个时候,唐裕已经做完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尝试,并确认这些都徒劳无功。  琴酒包扎的时候,唐裕只好蹲在一旁,注视他熟练地拿出药箱,消毒、止血、包扎。造成如此巨大的出血量,是一条胸口的伤,这个位置,差一点就能刺穿心脏。  伤口的深度几乎见骨,翻开的皮肉下,血色触目惊心。  唐裕守了一会,几乎暴躁得要看不下去,琴酒的表情却分毫未动,他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精准、严密、高效,完全理性地处理着自己的伤。  至于疼痛是什么,他完全漠不关心。  包扎完伤口以后,琴酒又去洗澡。唐裕简直要抓狂了这个人难道不知道伤口不能见水吗,这样的包扎还不如没有!  可他的团团转也只是无能狂怒。氤氲的水汽中,琴酒仔细地冲着长发。  银发沾染最后的一丝脏污也被清洗干净,丝丝缕缕的深红顺水流混进下水道,然后是浅红,最后清澈透明。琴酒关了水。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唇色有些发白。  唐裕郁闷腹诽:看吧,叫你一定要洗澡。现在失血的后遗症上来了。  他对此无能为力,于是只能苦中作乐。在倒影空间里还有件有趣的事,他是右利手,而琴酒是左利手,映照在镜子里却是完全相反的,所以他能看见琴酒用右手点烟的奇景。  那支烟被琴酒叼在嘴里,他低下头,平淡地点燃它,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袅袅白烟飘散着变幻上升,逐渐消失在惨白的客厅最高处。  除了第一口,琴酒便没有继续抽过,只静静地看火星燃烧到终点。  不知为何,他墨绿的瞳孔有些出神。  关心则乱。唐裕为他胸口的伤着急上火时,琴酒却压根没当回事。他的观察力却因此乱了分寸,一直到这个时候,飘忽不定的白雾里,唐裕才看到琴酒颧骨的淡白伤口。  唐裕猛地一震。  这里是原版的世界?  怪不得他摸不到碰不到任何东西,只是个倒映在镜中的虚影。  如果这里是原版,一些古怪就解释得通了:直到重置版唐裕才登场,原版里他不存在,也就因而不能被任何人观察到。  发现了这个事实,又有问题接踵而来。  这栋公寓,它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原版的剧情里唐裕不存在,琴酒又怎么会住在这里?十一层、顶楼,这些全都是唐裕自己的习惯,却并不是琴酒的。如果单单说容身之处,明显是安全屋更为合适。  可如果唐裕存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内页又怎么会干干净净呢?  提出的两种假设,唐裕都能驳斥它的证据,而在这两种猜测之外,其实还存在一种可能,只是唐裕不愿意想。  他给琴酒带来的改变,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无论有他还是没有他,琴酒都会住在一栋十一层的公寓里,在空闲的时间,随手翻一本床头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想通这个事实的一刹那,第一道浮现在唐裕心头的情绪是苦涩。  行吧。他心想,你不如大方承认,自己造成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多……  其实你也没那么重要。  ……  唐裕闷闷不乐很久。  不能说是打击,郁结的心情如鲠在喉,像舌底被压了一枚苦药。初时体会不到它的滋味,久而久之,却像蚁群啃噬心房,从心底上涌起密密麻麻的苦涩。  失落的唐裕坐在沙发上,琴酒拖地他就抬起脚,尽管不这么做,也不会带来任何影响。  从外人的视角看琴酒,第一感觉一定是冰冷、讥讽和不耐。这样的人动荡不定,时刻周旋于黑暗里,你甚至很难把他和家务这一类日常的词汇联系在一起,生活在保时捷上,可能更符合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  私下的琴酒却并非如此。  点燃的香烟放在吧台,淡淡的白雾飘散弥漫。琴酒在这样的背景里弯着腰,耐心地打扫过房子的每处角落,扫地、拖地,抹布擦干净每一处角落的灰尘。  这样的机械性工作中,浮动在他身旁的戾气,那些阴鸷冷酷、生人勿近的气场也都缓缓平复。银发的背影仿若飘浮在海面的巨大冰山,恒定平稳、安静茫然,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  一缕白烟在空中舒展着变化形状,它就在琴酒的瞳孔里倒映很久。  在他清扫的时候,唐裕就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等在一旁。  他还记得自己在回溯一段记忆,可这段记忆中,他的存在状态实属诡异。  况且,设置回溯的关键词,根本目的是唐裕想告诉失忆后的自己一段信息。现在他连关键词都没想起来,再排除掉反复救松田阵平的那一次,与之前的回溯相比,自己存在的时间已经远超预期了。  直到现在,唐裕对这段回溯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不清自己的目的,他只好在沙发正襟危坐。  如果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有他没他琴酒都是一个样那唐裕更宁愿不要解锁好一点。  打扫卫生的琴酒格外耐心细致,他将所有的死角都照顾到位,也因此耗费了大量时间。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泼黑如墨,深夜渐渐降临。  唐裕已经等到快要睡着,意识模糊的耳畔,才听到另一道频率不同的水声,琴酒在卫生间洗漱刷牙。  惊醒的唐裕犹豫一会,还是慢吞吞跟了过去。  银发的男人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唐裕在身后转了一圈,依然没在里面看到自己。他放弃了这个幼稚的举动,转而看向琴酒,他已经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  牙杯的边缘靠着的,是一只眼熟的灰牙刷,刷毛的边缘已经炸了线。  琴酒对着它看了很久。  唐裕曾经偷偷替换过超市购买的赠品牙刷,为了永绝后患,换下的灰牙刷就被他顺手带走扔掉了。  而与眼前的这支相比,两支灰牙刷一模一样,后者的刷毛却远没有现在狼狈。  琴酒将牙刷在水流下反复冲洗,最后还是没迈过心里的那道坎,他弯腰拉开橱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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