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是被眠舟唤醒的。
被最爱睡觉的人从梦中拉出,怎么都觉得受了几许羞辱。
东方煜已醒,斜靠着软垫喝着青悠送来的清茶。手掌大小的暖香炉烟雾缭绕,香味浓闷,与他平日的喜好甚为不同。
“师父说军中处处是马臊,加重了香料。”青悠笑道。
花翥记得当初在司马家设来围堵蛮族的军帐中东方煜却未使用这样的熏香。
“彼时备受章容打压,凡事自得谨慎。小花猪,同为师说说蓉县之事。”东方煜醒了。
按捺住见到师父的冲动,花翥兴致勃勃接过茶盏与东方煜细说起此行,说起阮飘飘,冽泉,自己的计划,以及千辛万苦建的军队。
东方煜听着,面无丝毫笑意。
花翥越说,心中越慌。
瞄见抱剑立在一旁沉默不厌的眠舟,心中一惊。眠舟先到,应提高同东方煜说过蓉县之事。
为何东方煜还要问她?
果真,东方煜旧事重提是要花翥细思自己在布局上有何错漏。
花翥曾想过,那时恨不能将一切力量揽入计划,总想着彼此制约,却不知彼此制约的力量也可彼此帮扶。险些给自己挖了坑。她能想到孙家的人的做法,却不知阮家的手段,毕竟阅历不足,也轻视了对手。
“都错。”
东方煜搁下茶盏,冷道。
当即呵斥花翥帮阮飘飘之事,阮敬业既然看不惯这个女儿,花翥便应祝他将阮飘飘彻底毁灭,以此为机潜入阮敬业身边,寻机灭了阮家!夺取阮家的家产再与林家商议。那般,花翥才有底气。
“眠舟不懂事,但他有一流的剑术。你呢,小花猪?为师教导你那么多,你却为了一个肥猪婆干出这种蠢事!”
花翥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她未曾想东方煜会说此种话。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前尘滚滚袭来,那燃烧的驿站,那飞散开点亮夜空的火星,还有失去生命的人们。
东方煜原本就是这种人,兴之所来做一两件好事,终究也只是兴之所来。
极其冷漠。
极度残忍。
过去的温煦不过因为被章容盯得很紧。
花翥却还是据理力争。
胖瘦美丑皆不应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何况阮飘飘说得清楚,将来会给她军费。
“呵——小花猪厉害了。她给你军费?若她忘了?若那钱被林安适夺走了?你说美丑不重要?若不是你生得这副模样,为师当年会看得上你?”
质疑。
鄙视。
来自最亲的人。
花翥觉得自己陷入了无底的冰窟窿中。冷意纠缠四肢百骸,冰透了的水灌入鼻腔咽喉,让她窒息,她欲挣扎,越挣扎,越痛苦。
“徒儿……记下了。”
东方煜眼神轻蔑,冷道:“你并未记下。”
花翥坐得僵直,僵着脸陪着笑。
她本以为东方煜多少会表扬她。
“小花猪你可知晓为何师父不愿你掺和蓉县之事?”
“徒儿愚笨。”
“你可看见军中牙旗上的字?”
牙旗上,是“朱”字。整个营帐,只有一面旗帜上是“东方”。
花翥多少明白的东方煜的意思。
她去了容县,覃风寨的所有兵力便都归了朱曦飞和褚鸿影。可原本她手中也没有多少人,覃风寨的人原本便更愿追随朱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