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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第2页）

“你和我都有不想为人知道的秘密，这一点咱俩都心知肚明。”

“我什么时候知道你和幽并帮有联系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有个女儿流落在烟花柳巷之地的，这些都不重要。”

“就如我什么时候你是阔台可汗派来监视我的一样，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又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地穿过庭院，老胡胖胖的手掌在身侧悄然攥紧，一股巨大的复杂情绪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咬紧牙关，两颊的赘肉轻轻抖动着。

他确实是阔台可汗派来监视安凌的。

而且阔台为了让他不生二心，把他的独生女儿小琪送进了云梦楼，威胁他如有二心，他便会让小琪开始接客。

他一直以为安凌对此一概不知，没想到她不仅对一切了如指掌，而且临走前还帮他把女儿赎了出来。

她甚至还察觉到了他和江湖帮派的联系，知道只要能把女儿赎身出来，他就能借助江湖势力顺利带着女儿逃离苦海。

望着这个为自己计划好一切的掌柜娘子，老胡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重锤狠狠地打了一下。

掌柜娘子看着面色复杂的老胡，继续轻柔地说着：“本来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于我通过假死逃出生天，你带着小琪远走高飞。但是现在计划有变，小满被阔台可汗抓走了，明日午时就要在闹市区被斩首示众，所以老胡，我需要你和你朋友们的帮助。”

老胡肥胖的身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抖越厉害，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复杂情绪的拉扯中饱受煎熬。

迎着安凌充满期待的目光，老胡动了几次嘴唇，才艰难地开了口：

“可是安凌，”老胡粗哑地说着，似乎在承受着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我本想今晚就带着女儿连夜离开额勒城再也不回来的。”

他抬头望着遮蔽月华和星光的浓云，长长叹了口气。

“我不能再多耽搁了，你也明白阔台有多心狠手辣……”

老胡浑浊的双眼里剧烈烧灼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如火一样的痛苦快速挣扎地升腾着。

院落里一时寂静得只剩下风卷着落叶的沙沙声响。

层层交叠的浓云如望不到头的滚动卷轴一般铺盖在天幕上，如墨的夜色泼洒在额勒城的大街小巷。

僻静的院落中，终于以真实身份相对的掌柜娘子和厨子久久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安凌几乎想要放弃求助的念头时，一个清脆稚嫩的女声蓦地打破了清冷的寂静——

“爹爹！”

老胡和安凌同时一惊，二人猛地回头，只见小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了。

“小琪，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老胡眼神中的肃杀一扫而光，他一瞬间恢复到了平时那副憨厚模样，慌张地问道。

“爹爹，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小琪清脆地说着，一双眼睛圆溜溜地扫视着二人。

老胡在一瞬间变得面如死灰。

“爹爹，以我所见，您应该帮这位娘子的忙。”小琪坚定地看着父亲。

“你、你说什么？”老胡惊讶地看着女儿。

也许是在烟花柳巷之地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小琪的脸上满是和年龄不符的成熟。她朗声说道：

“听你们的意思，眼前这位娘子就是助我逃离苦海，让我们父女重逢的贵人。”

“爹爹，您不是教育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掌柜娘子施给我们这么大的恩情，我们怎么能不报恩呢？”

老胡呆呆看着女儿，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他望向安凌，发现她也是同样的震惊神色。

“可是小琪……”老胡慌慌张张地组织着语言，却绝望地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爹，我本来都放弃了和您团聚的奢望，”小琪眼里一暗，“我在云梦楼里等了您好多年，可是您一直都没办法把我赎出来，我本来已经认命了。所以当妈妈跟我说有个贵人要赎我出去的时候，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其实能和爹爹团聚一天我已经很满足啦。人各有命，很多父母子女连相聚一时都做不到，所以我们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今晚若是能离开额勒城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倘若这意味着我们不能报答救我于水火之中的贵人的大恩，那就算我们逃走了，也会终生受到良心的谴责。”

“所以爹爹，你就答应掌柜娘子的请求吧。”

小琪清脆的话音让老胡心里最柔软的心弦紧紧绷上，他呆呆望着失而复得的独生女儿，眼睛里再次升起如火一样的挣扎和哀伤。

“小琪……”老胡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颠过来倒过去翻腾着刚刚她说过的话。

暗夜中央，云层深处，一道闪电石破惊天地划破夜空，片刻之后，一阵隆隆惊雷碾过天际。

老胡抬头望了望风雨欲来的黑夜，良久，两行浑浊的热泪滚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