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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回 痛哭（第2页）

姬昔伊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她现在根本不想和嬴政这个混蛋坐在一起。见姬昔伊挪了窝，嬴政也向她靠了靠：“你说吧，今日，无论你说了什么话，我都在这里倾听。无论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尽力满足你。”

“真的吗？”姬昔伊警惕地转着眼珠。

“真的。”嬴政摸摸她柔软的发，他的心软得发痛。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一个人，遇到昔伊后，他觉得自己的人一片明亮美好，却没有想到，对方照亮了他晦暗的人生，会因为过度燃烧自我而彻底熄灭。

昔伊进宫后并不开心，他一直知道。他只是刻意忽略了。因为他想让有想法、有活力、温柔又有些泼辣的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以为时间会改变她，实事是，人的理想很难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嬴政承认自己自私，他以为之前交心的话可以让她甘愿留在他的身边，她当时也确实心软了。但现在，他看到她痛苦得放声大哭，发现她并不是真的甘愿，她甘愿的是让他开心，让自己憋屈。

她是委屈了多久呢？如果不是因为嬴成蟜的事，她恐怕会一直憋屈着吧。嬴政忍不住搂住她，姬昔伊却极力想摆脱他，嬴政搂得更紧了：“你说吧，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难过在哪里呢？”

“嬴政，”姬昔伊突然喊了一声嬴政的名字，她本来一辈子不会做这样的事——在一位未来的帝王面前喊他的名字，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这样做，直视君权，可以让她说下面的话时更有勇气，“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一点儿也不想进宫。”

“我知道。”嬴政点头，“是我强行掳你进来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姬昔伊突然问。

“你是楚国来探亲的百姓家的女儿。”嬴政继续答。

“不，我不是楚国来投亲的。”姬昔伊突然不想隐瞒下去了，她感到胃里有些难受，眼眶有些发热，“你之前说，是让我代替楚国公主进宫，当你的王后不是？”

嬴政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赶忙道：“你不必往下说了，这件事已经查实了，楚国公主已死，你还是说说你的愿望吧。”

“她没有死。”姬昔伊闭上眼，复又睁开，眼里一片清明，本来她应该带着这个身份到棺材里，但她既然想明白了，索□□代清楚，也防止以后嬴政跟她翻脸，“因为，我就是她，我就是你苦苦找寻的楚国公主。我也不叫什么王昔伊，那都是为了活命，骗你的。我叫芈昔伊，是楚王最受宠的女儿。我为了和亲，来的秦国，却被你的人追杀，好容易逃出了你的人马的追杀，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过完我的人生的，一转眼，居然见到了你本人，还被你掳进了宫。”

嬴政沉默了。姬昔伊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她弯下腰，一只手伸进鞋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翠色的玉佩——正是证明楚国公主身份的那块，她将玉佩塞进嬴政手心里，语气淡淡：“你好好看看吧。看完了，墨、劓、剕、宫、大辟，这些刑罚，对我或是单用，或是叠用，悉听尊便。”

嬴政紧紧捏着玉佩，却一眼也没有看。姬昔伊也抱着膝盖，没有说话。就在姬昔伊等待嬴政下达命令时，嬴政却“啪”地一声将玉佩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姬昔伊不解地看着他的侧脸。嬴政却露出舒心的笑容：“好了，你还是寡人的昔伊。说说你的想法吧。”

“你——”姬昔伊不解地看着他。

“既然老天爷都让你和寡人相遇，做寡人的妻子，那这是天注定的事，寡人确实想杀楚国公主，但寡人想杀的是那个身份，不是你，寡人想摆脱秦楚联姻，用了最低级的手腕，寡人做得确实不对，寡人承认。不过，寡人也庆幸你逃了出来，要不然，寡人哪里找你做寡人的妻子呢？寡人只觉得后悔，你隐瞒，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嬴政知道昔伊是为了激怒他，但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普通人家的女儿，哪里能短短几月就做到经史子集张口就来呢？他之前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猜测，因为他害怕失去她。或者说，他和她对这件事都闭口不谈，就可以当作不存在。现在，她挑明了，他还想装作没有发生。只因为，他爱她。

“你之前说过，你要找普通人家的女儿做妻子，但我不是。”姬昔伊木木道。

“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只是这个普通人家，条件要好些。”嬴政笑着看她，在发觉她的脸色灰白得吓人时，他的心一下揪痛起来，“你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我抱你到床榻上，休息一会儿？你看上去很憔悴。”

“没事，不用。我很好，从未有过的好。”姬昔伊笑了，“我以为你会杀了我，你却把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摔了。你这么想留住我？还是，看在我怀了你孩子的份上？”

“当然。”嬴政点头，“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算我们没有孩子，我也依然这么说。你是我的妻，我后半辈子是要跟你生活的，又不是跟满朝文武生活。若我不了解你，不对你好，我未来的生活，恐怕不美好。”

“说了半天，还是想着自己。”

“虽然寡人句句不离自己，但都是为了你。”嬴政没有在意姬昔伊的冷嘲热讽，他知道她受了很多委屈，根本缘由在他，不在昔伊，所以态度格外真挚，“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吧。我尽量为你实现。”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姬昔伊却不接他的话茬，“大王，我知你很喜爱我，对我的喜爱超出对其他人的喜爱不知几许，我也不愿哄骗大王，说实在的，我对大王，心中并无——”

“够了！”嬴政突然打断她，“寡人知你要说什么，但寡人求你……能不能不说这句话？”

姬昔伊转头，定定看着嬴政：“若我要离开大王，这个愿望，大王可以答应吗？”

“你要回楚国？”

姬昔伊摇头：“楚国早不是我的家了。我不回那里。”

“那你——”

“大王，我原本是想在后宫安身立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过下去。但是，上次的赈灾加上今天的嬴成蟜的行刺，我觉得我不能这样过下去。为何？我父王从小是将我当男儿教养的，我从小和我的王兄们一起念书。我的志向也不是做什么后宫之主，一国宠妃，笼络君心，多生儿子什么的。我的抱负是为楚国做事，让楚国的老百姓过得更好，楚国的国力恢复鼎盛。当时秦楚联姻，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父王会派我来，那时候，我兵法学得不错，我师傅也夸我，所以，我想在军中一展抱负。不怕你笑话，我看不惯你们秦国老欺负我们楚国，我们楚国也不差的。”

姬昔伊回想着原本的芈昔伊的过去，那个姑娘虽然沉默寡言，但思想也和其他的姑娘完全不同。她想实现自己的愿望，却因为是女儿身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怪不得你让寡人教你兵法，原来在这里等着寡人哪！那寡人可不能让你偷师！”嬴政揶揄道。

姬昔伊瞪了他一眼：“我来了秦国，谁料被你的人追杀，我命我的婢女丢车逃跑。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居然又遇到你了，还是你本人。我真后悔我吃了那碗汤饼！”

“寡人倒是很庆幸吃了那碗汤饼，要不然哪能遇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