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主人,他给我们取名字,让我们去学堂,把我们每一个都当成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牲口。”
苏岫看见扶风眼里升起的星辰,因为他提到了白榆君,那个北陵唯一的星宿。
“主人给我名字的那天我就想好了,他叫我一声扶风,我就跪他一辈子,至死都跟着他。”
“我也一样。”老兵和小士兵几乎异口同声,言罢,他们又对视一眼,目光里燃着薪火相承的光芒。
北陵拥有最漫长的冬季,严寒和酷暑与那里的人相伴而生,似乎正因如此,他们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下跳动不息的心脏才会格外炽热,皮肉下奔腾不息的血液才会滚烫似火。
冬日漫长而难熬,两军明里暗里交锋过几次,情势愈渐危急,白榆君有意让军队退守五州,让出清致。
那夜,白榆君伏案倚坐,着一件浅色里衣,如墨般的长发半绾着,烛火将他笼着,眉目凝重。
“听闻我们要退军了?”苏岫问道。
“再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只会死伤更多的人。”白榆君扶额叹道。
“退军恐怕更是不易。”
苏岫轻抚着案上的地图,指腹沿着沂水一脉游走:“退军,就是将背后交给敌人。”
她眸光轻闪,片刻后又道:“或者你希望他们追上来。”
白榆君眼眸里映照着烛光,与苏岫目光交汇,却先行躲闪。
次日,北陵军选择夜间退兵,准备退至黔州,与那里的朴霄一军汇合。
不出所料,慎王果然派军追了上来,北陵军避无可避,最终被逼至沂水一带。
慎王就坐在不远处的行军轿撵之上,眼神仿佛在睥睨水边的一群蚂蚁,他们再也无路可走了。
沂水不受寒气所凝,常年流淌在清致四周,北陵人大多不通水性,就算有些人可以勉强渡河,但战马不能,而对于骑兵而言,丢弃战马,就等于失去生命。
慎王被人扶了下来,他已经年逾不惑,一早没了意气风发和鲜衣怒马,与朝廷的几次战争更是让他平添鬓角风霜。
遥想当年,他风华正茂之时与皇兄夺嫡,那时的他显然没有那些老谋深算,还有那朝堂之上的旧朝老臣,以苏氏为重,步步打压他。
他输了一次,上天却待他不薄,怀王起兵谋反,妖后拥立一个草包为帝,天下大乱,正是群雄逐鹿之时。
只要他吞掉北陵,杀了白榆君,乌桓人就会为他所用,到那时夺取京都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失了京都一次,就要用近十年来还,好在如今他终于熬过来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注)”慎王骤然高声吟道。
他声音越高,越是激昂士气,暗处生花旗便飘扬的越招摇。
已是黎明时分,最后一颗星宿终究还是要陨落。
而下一刻,慎王轿撵旁最高最大的旗帜倏地被射下,落地一声闷响,全军震荡。
苏岫藏在北陵军之中,手握弹弓,眼神阴鸷。
她因为愤怒而微颤的手臂忽地被握紧,她回眸一望,白榆君正低头看着她。
看着那面具后的双眸,苏岫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你放心,我不是西楚霸王,你更不是挥剑自刎的虞姬。”
白榆君又指了指自己的黑马:“我的马更不是青白毛色的乌骓马。”
苏岫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却不知从哪开口,只好默默放下手里的弹弓。
两军相对,唯有交锋。
慎王却在击鼓前收到紧急军报,他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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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出自项羽《垓下歌》
锦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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