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房间,哪怕季恒从没见识过富贵,始知何为富贵。飞舟厢房内里陈设看来并不奢华,没有处处亮灿灿的鎏金镶玉,却是一派馨香悠然,无论是香炉灯盏珍玩绣屏或是铺在地席中央的绒毯,无不让人如坠云端,周身舒泰。饶是季恒再大方无畏,到此地也有些束手束脚的不自在。
“掌门好享受。”郑婉出身人间帝王家,见惯各种荣华富贵,清雅怡然若此倒是不常见。赏过一回屏风上的寒江钓雪图与题诗落款,她从容脱去鞋履,将几案搬到地席上,以清净符洗过茶具后在绒毯上盘膝而坐,朝季恒招招手,道:“来生个火煮茶喝。”
季恒踢去鞋子,小心翼翼走到郑婉身边,“这毯子看起来如此娇嫩,我都不敢踩,生怕踩重了把它踩破了。”
郑婉眼里透出浓浓笑意,“器,本就为人所用,物尽其用倒也罢了。倘若踩几下就坏,那是纸糊的,哪配做仙家所用。”让季恒给小炉生火,自己将储物法宝里的灵茶投入茶壶,置于小炉上烹煮,没多会儿梅香混杂在灵茶的香气里飘散出来。
季恒嗅嗅鼻子,“这茶香气特别,有股子幽冷花香。公主就是公主,在山上也不时有新鲜的好东西。”
郑婉将茶盏推到季恒跟前,道:“鼻子倒是灵光,不过这回你说错了。梅香来自茶壶,而非灵茶。”
“茶壶。”季恒瞧一眼灰白一片毫不起眼的茶壶,啧啧道:“难不成这壶里头原先存的是四千年一开花一开花四千年的老梅花?”
郑婉噗嗤一笑,“你呀,惯会胡说,云玑真人是不是就喜欢你胡诌。”
“呵,论胡诌师父称老二没人敢称老大。”季恒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们在屋里头说话,师父不会知道罢。”
郑婉指向进门后自动开启的阵法,道:“倘若掌门亲自督舟,必会将神识覆盖全舟。那阵法开启,说明此处隔墙有耳也没法听见。”
季恒拍拍胸口,将茶水一口喝干,“如此我便放心了。阿婉,你不知道我师父有多可怕。”感觉到舌根泛起的清甜,她舔舔嘴巴道,“香甜香甜的,这里头到底有何讲究。”
“此壶名为‘初雪’,乃是通玄界赫赫有名的炼器师菊大师所制,传说此壶煮茶自然散发梅花香气。我父亲闻名已久,拜托隐神宗的弟子在通玄界搜罗此壶。奈何他是凡人,至多比普通凡人寿数长些的凡人,凡人界的皇帝可不如通玄界的普通修士,隐神宗里的人若是得到此物怕是宁可献给宗主或是进拍卖行换灵石。不想今日会让我在此得见。”
郑婉端起茶盏,浅浅品尝,待喝完一盏茶,品味回甘后方道:“确是香气怡人。”
季恒巴巴倒一杯又是一口喝干,让旁人看到必说她饮茶如牛嚼牡丹。“这壶的主人可不是普通修士,通玄界一宗掌门,差不多相当于一国之君了罢。”
郑婉道:“一国之君,理当为一国之民除害谋利。”
莲峰真人初登掌门之位时,颁布明晰门规,培养外院弟子,重塑宗门声威,确实使原本凋零的牵机门强大不少。然则在她的有心观察下,自然不难发现宗门祥和的外表下的种种不妥,内忧外患,危机四伏,并不比隐神宗强过多少。
宝光峰二位长老常年闭门不出,云瀑峰的二位长老常年云游通玄,不理峰中事务,行迹远比云玑真人诡秘不定。
剩下的长老里,玉枢真人维护正统,明空真人偏安违命殿——纵郑婉的父亲信奉道教,上洛京城里依旧佛法昌盛,她从未听说过哪座佛寺佛殿会叫这种名字。
莲雾峰二位长老是掌门忠实伙伴,清溪峰的青峰真人与雾峰真人在外人看来支持掌门,从不违命,但从青峰收她为徒之举来看,未尝没有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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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月峰因云玑真人是掌门嫡系的缘故地位有些超然,明心真人虽受峰中事务所累,却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但云玑真人却是郑婉所见最难以捉摸的人。若说她师父青峰真人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别有心思,云玑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就连此次同往邙山,也透着古怪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