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场悄悄话,黛玉心里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兀自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就移身想回潇湘馆去。
谁成想,此时她的身子竟有千百斤重,两只脚却像踩着棉花一般,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回挪。
紫鹃取了披风来,却不见黛玉人影。正在四处寻找时,只见她脸色雪白,身子摇摇晃晃,在沁芳桥头东转西转,连忙赶过去搀住她。
“紫鹃,我下半辈子怕是不成了。”才将将过来,就听见黛玉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她神情恍恍惚惚,紫鹃猜到黛玉必是听见府里的消息了。只得劝解到:“姑娘放宽心,还有我们三个丫头陪在您身边。”
她以为黛玉是在为宝玉的婚事伤心,殊不知贾家已经在给黛玉定终身。这两件事夹在一起,才让黛玉成了这副模样。
随后两人便往潇湘馆去,只是这时黛玉到不腿软了。她使劲挣脱紫鹃的搀扶,走得比往常要快几倍。一时之间,紫鹃竟追不上她。
等紫鹃好不容易追上她,已经离潇湘馆门口不远了。紫鹃累的气喘吁吁,见此不由道:“可算是到家了……”
不料这一句话还未说完,黛玉身子直直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
屋里的花洲、雪雁听到响动,正出来看个究竟。哪知竟是自家姑娘倒在门口,旁边还有一滩子血。
两人连同紫鹃都唬了一跳,赶紧挽扶着黛玉到屋里。随后紫鹃立即去求人请大夫,花洲和雪雁守在一旁。
紫鹃神情慌乱,飞快跑进荣庆堂,闯进贾母屋子里。此时正值贾母午睡醒来,看见这般光景,忙问:“怎么了?”
她连忙把黛玉吐血的事,仔仔细细回了一遍。贾母大惊,赶紧着人去请王太医。随即拖着病体起身,到潇湘馆探视。
只见黛玉躺在床榻上,面白如雪,两颊上并无半点血色,神情昏昏沉沉,气息奄奄。
许是听到一些声音,黛玉微微睁眼,看见贾母在她旁边坐着。顿时有泪从她腮边落下,说话都带着哭腔。
“老祖宗,送我回家去罢!”
贾母心中深埋着的愧疚与怜爱,如同泄洪一般,一下子完全迸发出来。
当下她只觉心如刀绞,难受非常,正要上前劝解,外面有丫头进来回道:“大夫来了。”
王大医进来诊了脉,又斟酌了一番,才说道:“尚不妨事。姑娘这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才会吐血。待我开些止血的药,喝个几副,方能好全。”
听太医说并未危及性命,众人登时都松了口气。待王太医写好方子,贾母立时命贾琏出去抓药。
她自己则坐在黛玉床边候着,直到月上中天,丫头们才把煎好的药端过来。看着花洲将一碗药汤,全给黛玉喂了,贾母这才放心,跟着鸳鸯回去了。
只是她身上本就带着病,如今瞧见自己的外孙女,成了这副模样,心里是又愧又悔。半夜间,竟病上加病,发起高热来。
陪床的鸳鸯发现后,荣庆堂又是一番忙乱。直到后半夜大夫来看诊后,方才安静下来。
虽说那次吐血后,王太医来得及时,还开了新药。可黛玉日日服药后,这病却一日重过一日。
大家知道这是她心里有事,皆在一旁苦劝。只是丫头们以为黛玉是在伤心宝玉成婚之事,实则还有黛玉的终身大事,让她失了活着的念想。
不论她们如何劝解,黛玉都只微微一笑,也不答言。或者咳嗽数声,再吐出好些血来。
三个丫头估摸着,再这样熬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让紫鹃出来再求个大夫,谁知紫鹃一天三四趟地进荣庆堂,却死活见不到贾母的面。
这日午后,紫鹃又出门去找贾母,留下花洲、雪雁两人在潇湘馆陪这黛玉。
她久去不归,黛玉这边到发作起来,又咳又吐的,不一会儿,竟气息微微,让人觉出不好来。
主人变成这样,潇湘馆内一下子就乱了。偏王嬷嬷也不在,这等紧要关头,这些丫头全都没个主意。
最后实在无法,花洲先吩咐雪雁陪在黛玉床前,自己出了园子,就要往荣庆堂去。
“花洲你怎么在这?可是姑娘有什么不好?”
紫鹃在荣庆堂连连遭拒,眼见着再没别的法子,只得出来。谁知才走了几步,就瞧见花洲行迹匆匆,心下想到必是黛玉有什么不妥,赶忙跑过来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