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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第1页)

“天下是什么?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秦家一家之天下!”

“小殿下,你锦衣玉食,可知道来源在哪?你腰间的白玉双鱼佩,产自安定卫,数千采玉人披星戴月,才能得一块玉胚。再经由匠人精雕细琢,一年只能出数件。你这件马面裙,取的是整幅的香云纱,需得蚕农攒一年的丝才能纺成,再经由染工七浸七染,才得一匹,值等重的黄金。还有你鞋尖的东珠,拇指那么大,也要合浦的采珠人,七八岁就在海里腾挪,练到十五六岁方能下海采珠,要寻到这么大的东珠非得去深海不可,一年总要淹死好几个。。。。。。”

“小殿下,你不懂,对于现在的天下人来说,天家、以及依附天家所生活的这些官宦、世勋,乃至清流、地主,他们才是压迫在天下人头顶上最大的蠹虫。。。。。。”

三郎的眼眸紧闭,眼珠却在薄薄的眼皮之下剧烈的颤抖,似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她额头冷汗密布,挣扎了许久,倏而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吸气声,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是了,现下是嘉靖四十五年了。上个月她满了十五岁,裕王已经上表宗人府,要为她请求世子封诰。

而今日,也是裕王接到了当今天子、她的皇祖父的诏谕,命他携子前往西苑万寿宫拜见。

自她记事起,皇祖父就在宫内兴修道术、以图长生。三郎能够猜到后世如何评价皇祖父,其中必有“心思难测”四个字。

作为皇帝,他谈不上勤政,数十年如一日的穿着道袍,与方士们躲在观中清修、淬炼金丹。但这么多年,与群臣的交锋,他从来没有输过。先有嘉靖新政,后有发起“大礼议”,曾经的三朝元老、首辅相公杨廷和被逼致仕,而现在的首辅严嵩——她虽没见过,但也听说过他的恶名,这样弄权而狠厉的小人,在皇祖父面前,却犹如一条忠诚的恶犬,俯首帖耳

皇帝常年居住在西苑的万寿宫,也几乎从不上朝,但这么年,只要是他下的敕令,总是能得到飞快的落实。裕王和景王成人这么多年了,提起当今天子仍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私下的怨怼之语。

这次召见,裕王府上下格外重视,裕王更是几天几夜没睡好——这是孙辈中的头一次。

因有明永真人“二龙不相见”的谶言,再加上之前两位太子的夭折,皇帝不仅从来不见两个儿子,也不关心这些孙辈。包括三郎在内,连带着景王府的五个儿子,至今也没个正经的名字,都是“小郡王”“小郡王”的胡乱叫着。

她不知道这么几年,以女代子的裕王是否后悔过,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再怎么彻夜难眠也是无用——这些年裕王府中仍没有新生儿降生。加上这次皇帝第一次召见孙辈,点名要见她,裕王几乎急昏过去,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戴上翼善冠、穿上衮龙袍,朱色的礼服之上,金线绣成的五爪龙纹盘踞在肩头,吐出闪耀的光芒。简行殊依旧站在她身后,绕过她的肩头,贴着她的侧脸,戴上白玉九转麒麟佩。

大概是上天保佑,三郎长得十分高挑,容貌更肖裕王,高准凤目。她每每揽镜自照,看到自己乌黑的眉毛、明湛的眼睛,都会想到早逝的兄长,然后沉默良久。穿上郡王礼服,她越来越贴近印象里兄长的样子,真正的活成了裕王府的郡王殿下。

三年多了,她夜里常常梦见兄长,他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站在那里,语气幽幽的问:“这个郡王你当得安心吗?占了我的身份,你安心吗?”

早些年她时常惊醒,但后来,随着她的经义学得越来越好,论判诏诰表无一不通,裕王对她越来越器重,甚至有时召了我与裕王府各位学士一同议事,或者像当初的兴王世子、她的皇祖父一般,代父拟写各类奏章,梦中再见到兄长,她就越来越沉静。

“我安心的,兄长。”最后一次,她说:“我现在,学得比你还要好。我以后一定会是个合格的世子、太子、皇帝。该安心的,是你,兄长。”

他的身影便蓦然消失,从此再也没有入过她的梦境。

一直到她接到皇祖父的召见,她知道父王必然是好几夜辗转反侧,但她并不慌乱。三郎坚信自己就是裕王府的郡王,是今上的长子长孙,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挡在她成就功业的路上。

她等着简行殊为她系好麒麟佩,转身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清冶而疏朗的容颜,高挑而削瘦的身材,忽然意识到,这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伴读,似乎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悄悄的长成了一个俊秀的男子。

他仿佛感受到了三郎的注视,抬头看了三郎一眼,尔后俯身下拜:“臣恭送郡王殿下。”

她凝视着他因为伏跪在地而显露出来的身体线条,隐藏在宽大鹤氅之下的蜂腰猿背,什么也没说,向他走了一步,停了下来。

简行殊顿了顿,直起身,看着她因为起身和行走而凌乱出褶皱的下摆,就那么跪在地上,伸手为她慢慢抚平。温热的掌心隔着锦缎拂在三郎的膝上,一寸一寸,细致而妥帖。

有什么在宫室之内无声的流淌,令她心悸,却又不由得被深深吸引。

三郎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轮朝阳从天边跃升,血色一般的晨晖染红了半边天空,随着车马叮咚,三郎和父王就在这条宽阔的官道上,一路往皇祖父所在之万寿宫、整个大周帝国的权力中枢去了。

面见皇祖父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坎坷。

万寿宫两侧遍植松柏,取道家的“万寿长青”之意。甫一入宫门,便有冉冉的燃香味道冲入鼻尖,随即是金石类的矿物味道。三郎从余光里瞥去,却见院内摆设着嶙峋的怪石,檐下挂着古朴的铜质风铃,随着清风拂过而发出沉静的叮咚之声。

走入大殿,进门便是金身铸就、彩画贴箔的三清雕像,玉清元始天尊拈着白须,上清灵宝天尊手持法宝、眺向远方,太清道德天尊居于正中,慈眉善目、神情温和。两侧壁龛上供奉着一盏又一盏的灯烛,墙上用金粉写着连绵不绝的道家经典,还挂着十二金仙的小幅画像。最上方供奉着一尊巨大的八角香炉,炉上神兽张口仰天咆哮,清淡幽远的沉水香便从兽口中汩汩流出,委泻于地,衬得这大殿也和神明仙境一般。

裕王和三郎在小黄门的引路下,穿过正殿,一路走到了东偏殿,才见到了皇帝。小黄门说,现下是日出时分,皇爷正在东殿服食长生仙丹,尔后汲取朝阳之精华,凝神聚气的打坐。

甫一进门,裕王便赶紧拜下,三郎也跟着倒身就跪。直到皇帝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她才敢抬头,真正注视这位悬在整个裕王府头上的太阳。

他穿着素面的道袍,腰带也系得松松垮垮,束着木制的冠子,一把乌鸦鸦的头发茂密又富有光泽,飘逸的青髯仿佛精心修剪到了每一根。脚上踏着皂面的靴子,盘腿坐在榻上,看着三郎的时候好像含着平和而清淡的笑意。最令人瞩目的是他那双修长而深邃的凤眼,绵延逶迤入玄色的发鬓里去,乍一见好似如神仙真人般贵气飘逸,但实际上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谁也别想从中看出他的情绪。手中还盘着一对儿核桃,在寂静的室内“剥剥”有声。

他只看了三郎一眼,就让她遍体生寒、攥紧了手,几乎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再无秘密。

“是个好孩子。”他轻描淡写的说:“载坖膝下只有这一根独苗,没有养得骄纵不堪已实属不易。”

裕王赶紧重又跪下,叩头便道:“没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儿子的错,父皇教训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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