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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起(第1页)

孔真“噗通”一声跪下道:“今日肃亲王还有司徒大人突然一前一后进宫面圣,还押了一个囚犯进来,在授章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奴才在外头听得不真切,只依稀听到什么黄河水灾、赃款、书信什么的,似乎……还牵扯到卫仲松卫国丈。陛下命奴才过来请娘娘赶紧动身去往授章殿,肃亲王还有司徒大人也候在哪里呢。”

昤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直泛青光,背脊早已生了密密的汗,还不等她说话,刘苌早已出声:“这肃亲王不是去分发赈灾的银两了么?前些日子陛下又命他好好处理好赈灾的后续事宜,怎么也要秋天才回得来,怎么这会子提早回来了?此事与司徒大人又有什么相干?”

孔真顿首道:“徒儿只知道司徒大人也进了授章殿,别的实在是一概不知!”

昤安心乱如麻,连忙起身往授章殿赶去,心里咕咚咕咚打着鼓,等她来到授章殿的正殿的时候,肃亲王王槐并上司徒启已然在殿中候了她多时。殿中的金龙出海的大瓷缸中的冰块也化成了静悠悠的水,泛着眩晕的涟漪,王珩在正中的龙案前坐着,面前累累的书本和奏折淹没了他的身子,只露出一张眉头紧锁的脸,上面是说不出的阴沉还有疲惫。

昤安强定心神,依礼下拜:“臣妾叩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长乐未央。”

王珩沉沉的声音遥遥传来:“皇后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分明是豁达温和的话,却听不出丝毫豁达轻松的意思。昤安抬头和王珩四目交汇,眼波纠缠之间,昤安默契地从王珩的眼中读到了不可说的幽微情绪,昤安冥冥中觉得,今天的事必定不会简单。

昤安站起身,不等开口说话,已然听到王珩道:“皇后莫慌,朕召你前来,只是想让你辨认一样东西。”

他刚言毕,王槐就把一张信纸递到了昤安面前,说是信纸,其实上面还覆盖着另一张金纸,信上的内容已经被金纸遮去了大半,只留下开头寥寥几个字。王珩道:“皇后且仔细看看,这信上的字迹,你是否认得。”

昤安低头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只见信上未被金纸遮去的部分端端正正地写着“吾弟展信安,盼诸事得宜。”如劲松立于凌霄,似高竹翠于松林,笔法苍劲有力,字体飘逸顺畅,一看便是行家之手笔,这字体昤安再熟悉不过,多少年来,她就是看着这种字体,练就了一手人人惊叹好书法,她一直深以为豪。

可是,今天,此刻,那满心的自豪却化作了一腔说不明道不清的响雷,炸在了她的耳边。不知怎的,她隐隐感到不安,一颗心像是被搁置在燃火的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炙烤着。

正在惴惴之间,王槐在一旁幽幽开口:“娘娘看仔细了?可认得这纸上的笔记?”

昤安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憋着一口燎人的火气,压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喉咙干涩,眼神模糊,是王珩的呼唤将她拉了回来。

王珩已然立在了她的身畔,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关切问道:“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昤安在王珩的臂弯只中稍稍安定了心神,她抬起头,目光坦白而清明,对王槐道:“自然认得,这是是本宫父亲的笔迹。”

王槐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一字一顿:“娘娘,您可看清楚了?”

昤安目光如水,自若而淡定:“当然,父亲的字,没人比本宫更熟悉。”

话音未落,昤安感到搭在自己肩头的王珩的手登时扣紧了自己的肩膀,似乎在竭力提醒着自己小心言辞,昤安狐疑不解,再望向王珩时,王珩的眼底已然是大雨倾颓般的无奈。

王槐徐徐呼出一口气,看不出情绪的喜怒,只面向王珩行了个恭恭敬敬的拱手礼,道:“如此,陛下与老臣俱可安心,亦无话可说了。”

昤安听得一头雾水,只讷讷问道:“皇叔所言何意,可否明示?”

王槐看王珩一眼,将手里信纸上面的金纸撤去,递予昤安,口中不疾不徐道:“数月前,李林钧因贪污受贿、构陷忠良之罪被下狱,随后暴卒于狱中,老臣受陛下之托,挟圣旨亲往黄河水患一带发放银两安抚民心。老臣到达灾地之后,只觉当地官员个个谄媚奸滑,空挂着官印却只会作威作福,于社稷百姓无益,遂派了下属秘密调查,希望能肃清官吏,扫除为政不德之风气,可这一查,却查出了大事。”

昤安边听边翻阅着手里的信件,方才读到一半,就已然如同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一般,只觉两眼直冒金星,耳中嘤嘤作响,整个人几乎不能站立。她依偎在王珩的臂膀之中,一遍又一般将手里那几张信纸翻来覆去地看着,希望从中找到些许的破绽。

王槐的声音仍在她的耳边滚滚泛滥,如同扑面而来的巨浪,将她打得狼狈不堪:“今年春天,黄河上游水灾泛滥,受灾百姓成千上万,朝廷特意拨了十万两雪花银前去赈灾,因李林钧及其党羽贪污,最终到达灾区的仅有不到五万两。而这些银两再被一瓜分,被用到救灾及重建事宜上的银两不足两千。那被地方官贪污的银子大部分都落到了兰州刺史崔广冀的手里,这崔广冀因为自己的远房侄子就在金陵安家,于是就给了现任金陵太守卫仲松两万两作为贿银来买官授爵,希望卫仲松能给自己的侄儿在金陵谋个一官半职,而卫仲松……”

昤安面色逐渐泛白,听着王槐唇边那几个没有温度的字眼悉数迸出:“欣然接受!”

昤安顾不得王槐的身份,当下否决,那声音从她的喉间滚动出来,滚烫欲沸:“一派胡言!”

王珩在一旁站着,看着昤安本就瘦削的脸变得愈发苍白,不由得心中发酸,他的手臂温暖而有力,紧紧揽住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内心已经风雨飘摇的昤安一些安慰和力量。

王槐不气不恼,只垂首道:“是否胡言,娘娘已然看过了手里的信件,难道不知么?”王槐的声音仿佛从天上飘来,幽幽如丝,“这是崔广冀和卫仲松的往来信函,共四封,经娘娘亲自辨认,这也的的确确就是卫仲松的笔迹,二人如何筹谋,如何运送银两,如何协议买官,上面都一清二楚,恐怕,不再需要臣再为娘娘复述一遍了罢。”

昤安极怒反笑,只觉得一切都荒谬至极,她语气坚定,不柔不懦:“信件可以作假,笔迹可以模仿,昔日王羲之作《兰亭序》,何等大师之作,何等登峰造极,依旧有后世人模仿得惟妙惟肖,更何况家父的笔记呢?至于崔广冀所说的买官授爵一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叔在官场纵横多年,难道不通此理?”

王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听的人莫名敬畏:“娘娘之言,老臣在皇家和官场纵横捭阖五十余载,所见的尔虞我诈阴谋阳谋何止数千,娘娘所怀疑的,也必定是老臣所怀疑的,正如之前李林钧案一样,臣之所以快马进京向陛下禀告,正是因为此事重大,且尚有疑点,臣不敢擅自决断,”他淡淡挥手“将崔广冀押上殿来。”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穿囚服的人被两个侍卫提着衣服拖上了殿,那人身上血痕交错,伤疤狰狞刺目,脸色颓如败絮,只有一双眼睛仍闪着凄厉厉的光,只见那人半是匍匐半是跪地蜷缩在大殿上,口中虚弱道:“罪臣崔广冀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王槐似乎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只道:“事情原委究竟如何,你再说一遍与皇后娘娘听罢。”

崔广冀哀哀切切跪在一旁,半是哭丧半是陈述:“罪臣拿了赈灾的银两,正好远方的侄儿来信说自己赋闲太久,想要个官做,罪臣也是鬼迷心窍,仗着从前与卫大人有着一面之缘,就写信给卫大人,想用一万两白银换一个官职,卫大人不日回信,说手底下有一个浮现的官职,可一万两不抵事,需要两万两才可以成事,罪臣就给大人封了两万两的银子,秘密送到了金陵……臣真的是一时糊涂,望陛下饶命!”

王珩的声音冷漠地像是从房檐上垂挂下来的冰棱子:“你最好再想想,是不是有旁人对你说了什么,对你嘱咐了什么,要是有所污蔑,别说你的脑袋,你全家上上下下的性命只怕都要葬送在你的一张嘴里。”

崔广冀如同受风的树苗,窸窸窣窣抖个没完:“这话陛下说过多次了,臣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欺瞒陛下啊,更何况臣自知死罪,只求陛下看在臣知无不言的分上,饶恕臣的家人罢。”

昤安一步一步走到崔广冀的旁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的血污身影,忽然俯下身一把扼住崔广冀的下颚,言语带风,利利如刃:“崔广冀,你知道么,你是本宫见过最英勇无畏之人,就是河西的霍羲桀也难以和你媲美,”她莞尔,却毫无温度“你明知,你这般构陷栽赃,豁出了半生基业来倾囊相助你背后那个别有用心的奸佞,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你的名字,还有你崔氏一族,会永远是个奸臣的后代,不光是你崔广冀,他们的一辈子,都将和你一起,永远被写在史册上最见不得光的地方,就和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崔广冀看着昤安一张玉琢般的脸,再听着与这张脸格格不入的肃杀的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昤安低低笑着,尤不肯放过他:“而你如果及时回头是岸,本宫倒是可以劝陛下免你死罪,只是将你废为庶人,你尽可以带着你的家人归隐于野,从此远离喧嚣之境,处江湖之远,不必再殚精竭虑,日日悬心。如此,你可想起些什么你之前没说的东西来了么?”

崔广冀的沉默仅仅只有一瞬,遂连声道:“娘娘明鉴,臣之所言,再不敢有半句虚假,卫大人是真真切切收了臣的银子,足足两万两,臣一个子儿也没少给,那些银子因着是朝廷用来赈灾的银两,上面还有户部的官印,肃亲王已经亲自派人搜查过了,实实在在是确有其事啊!”

昤安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槐,王槐对昤安素来敬重有加,此刻也不免沉痛:“老臣可以理解娘娘的惊怒,只是老臣此前已经命人搜查了卫大人在金陵的府邸,确实有刻有户部官印的赈灾银两,共计……一万两。”

昤安发现关窍,逼问崔广冀道:“既然崔广冀大人说是给了家父两万两,为何到了现在只变成了一万两?家父即便是再怎么挥霍,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里花掉万两白银罢!足见此人所言皆虚。”

“另外一万两究竟所在何处,只怕要问问皇后娘娘罢。”司徒启沉沉的音色如同在云后酝酿着即将爆发的滚雷,声声铮铮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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