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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朵（第1页）

起伏的山峦在一片朦胧水雾中起了薄纱，如茵草地上早已不见遍地的牛羊，就连夕阳也卸下光芒，藏在了阴翳的乌云里。

一栋老式水泥房二楼，某扇半掩的旧窗被一阵凉风侵入，吹落进几片梧桐叶子，不大的工作室里坐着位年轻的女人。

女人虽坐着看不全完整的身高，但从纤细的小腿长度不难估计出她有一米六五。与常人不同的是，女人似乎对自己的容貌并不上心——脸上没有一点化妆的痕迹，整张脸干净得像一张未着点墨的白纸。

这间工作室的前身是谢家的杂物房，现今被她用来做“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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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起一块晾干的黏土云朵，谢凉橙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装满半格滴胶的白色模具里。用镊子调整好云朵的位置后，她又重复起刚才的动作，将剩下的云朵依次放进了对应的模具。

而后，拿出事先调好消了泡的滴胶，滴入剩下的半格模具里，接着将另外几个模具也全部滴满滴胶。

最后，用固化灯加热固化，便可脱模成一块完整的云立方。

这种通过滴胶建模，将云朵封存于透明立方体里的人，便叫作制云师。

2021年，制云师这个新兴职业应运而生，通过贩卖“云朵”，治愈了无数对生活迷茫的人。

也包括三个月前辞职回村的谢凉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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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凉橙大学读的是物理专业，毕业后选择留在大城市打拼，在一家农机公司做了销售。

众所周知，农机销售行业大多以男性为主，女性销售可谓是凤毛麟角。也正因如此，初入行的谢凉橙一度不被人所看好，都觉得她在这行呆不久。

可谁知，谢凉橙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五年蛰伏，如今稳坐公司销售一姐，也是目前为止嘉善农机最合适的新经理人选，等下个月销售部的胡经理一退休，便可走马上任。

谁料，人事部最终任命的新经理竟是平日里业绩平平、喜爱溜须拍马的关系户周睿。

周睿的表舅是善嘉的其中一位股东，当初周睿能进公司，靠的就是他舅这层关系。这事好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拿到明面上说。

就在众人对此次结果议论纷纷的时候，一脸春风得意的周睿拍了拍手掌，宣布道：“晚上我在荣晟酒店订了包间，待会儿下班大家都别走，我请客！”说完又故意停顿了下，转头看向谢凉橙，“小谢，你也记得来啊！”

五星级酒店的包间，通常都需要提前预定，他这话，就差在脑门上写“我是内定的”了！

谢凉橙看着周睿那张小人得志的脸，胃里一阵烧灼，红润的脸蛋也变得惨白。纤手紧抓住桌子一角，手心沁出薄薄一层汗，估摸是自己的胃病又犯了。

强忍不满，她咬着牙说：“我就……不去了！”说起胃病，还是这几年废寝忘食跑业务落下的，现在想来还真是讽刺。

那日之后，谢凉橙便明白在这种任人为亲、不看能力的公司，就算自己再奋斗上个十年，都不可能出头。

心一横，便向领导递了辞呈。

这几年的付出，也权当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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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后的谢凉橙，退掉租赁的房子，提溜着行李，坐上当天的火车回了老家莆田。

拉着行李箱，谢凉橙敲响了眼前有些陈旧的木门——门上依稀可见几条长短不一的划痕，是小时候自己用来记录身高刻下的。

转眼自己都已经长大了。

“绵绵，你怎么回来了？”谢厚打开门，看到突然出现的自家闺女，有些诧异。

这次回家，谢凉橙并没有提前通知他。

“……”谢凉橙默了默，没有言语，就只是打量起许久未见的父亲——谢厚的两鬓不知何时生出了银丝，那双常年干活的手也褶皱得像树皮般粗糙。

看着被时间染上沧桑的父亲，回想起愤懑离职的自己，谢凉橙不免生出几许愧疚，连带说话声也变得颤抖：“对不起……爸！”她试着屏住呼吸，将后面半句说完，“我……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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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辞职这件事上，谢厚并没有过多地责备女儿，但谢凉橙还是感觉到了父亲的失落。这也导致她的情绪一度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直到一天，倚窗把玩云立方的她，被头顶强烈的紫外线晒得晃了眼，光影交错间忆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年谢凉橙快满十岁，谢厚特地起了个大早去城里给闺女买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