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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陆行鸟泡泡浴与困惑（第1页）

浴室的镜子被暖暖的水汽模糊，无法映出吴思薇和金色陆行鸟的倒影。吴思薇伸出手探着陶瓷浴缸内清澈又温暖的流水。即便水龙头开到最大，由于三角形按摩浴缸实在太大（毕竟能轻松放下一只陆行鸟嘛），要填到浴缸的七分满还需要好几分钟。

“对于人类来说舒适的温度，对于陆行鸟却可能太热了。要比室温稍微高一些就刚刚好呢。”吴思薇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地以拳击掌，“克劳德，把你的翅膀尖探进水里试一试嘛。”

金黄的陆行鸟乖乖听从，十分训练有素。翅膀尖微微探入水池，左右划动，扬起水波。令行禁止得像是士兵一样。吴思薇看到了却并不欣喜，反而有点忧心忡忡，“克劳德怎么变得怎么乖啊？”

“不好吗？”听见了吴思薇的话，刚刚放好女孩衣物的萨菲罗斯困惑地侧头，“经过训练后，它还学会了作战手势的含义。比如说，”银发英雄相当熟练地作出手势指令，手掌从下往上挥动。这个手势的特别之处是只有前臂运动，手肘基本不动，吴思薇立刻认出这是米德加军队的战术手语，‘进入’。

陆行鸟立刻蹦进了浴缸，溅起的水花淋透了吴思薇的棉麻t恤，也浇湿女孩的头发。女孩早上喷的头发定型喷雾宣告失效。身材高大的银发男子则没有这个烦恼，水花只溅到他的胸膛，把衬衫淋湿。萨菲罗斯本可以避开水花、挡在吴思薇身前，但他没有动——水花的威胁程度是零，没有必要，除非浴缸里装的是开水而他们放了姜葱蒜打算吃热锅煮陆行鸟。

吴思薇愣在原地，下一刻慌张笨拙地上前抱住陆行鸟，泪都要飚出来，“没事吧？水温热不热啊？有没有烫到？笨蛋，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听话啊——”

萨菲罗斯想要靠近她，听到了她对陆行鸟的絮叨，刚刚踏出了一步伸手靠近她，又手足无措地收回手，呆呆地站在原地。错了吗？难道真的像杰内西斯说的那样，“试图教陆行鸟作战手势过于离谱”了？可是，只是想要陆行鸟能多学会点东西保护她而已。这不是和把轿车改装为防弹汽车一样的事情吗？在这件事上，陆行鸟和车辆没有不同，是工具而已。思薇总是会注意到奇怪的地方，比如在意陆行鸟有没有被温水烫伤以至于完全无视他了。

陆行鸟似乎也不太明白，它正向女孩撒娇玩闹，还向萨菲罗斯的方向发出了呼唤。

黑发女孩十分烦恼，试图教育陆行鸟，“呃，也不是说你可以不听萨菲罗斯的话哦！但至少要确定没有危险再听话哦。没有被烫到，很舒服？那就好啦。”

陆行鸟依恋地蹭了蹭女孩的颈窝，却对银发英雄发出了邀请玩耍的快乐叫声。萨菲罗斯迟疑着，伸手摸了摸它。

金黄色的羽毛。软软的。和女孩的头发的触感一样软。

陆行鸟全心信赖的、湿漉漉的眼睛。黑色的。和思薇的眼睛一样的纯黑。

陆行鸟，是思薇的工具和宠物。给了它食物，它就应该服从。等价交换，不是吗？所以必须服从命令。就算命令是跳进开水也要服从，何况只是洗澡的热水。训练时陆行鸟乖乖听话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就是它存在的价值所在。但思薇很奇怪。明知道没有什么危险也会担心。“被烫到”仅仅是不适的一种，真的值得她那么担心吗？即便是最微小的不适，她都不希望陆行鸟遭受——好奇怪。

思薇好奇怪。她好娇气。连看见他人的小小痛苦都无法忍受吗？女孩子都是这种生物吗？不，神罗实验室里的女性研究员也会用普通士兵做奇怪的实验。如果人类变成了工具，怎么使用是使用者的事。无论遭受怎么样的命运也本该如此。这是宝条的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人变成宠物或许会好些。武器开发部部长斯嘉丽都养了一条“狗”。一条卑躬屈膝的士兵狗，被她戴上项圈，牵着狗绳，明明是人类却永远用四肢跪爬。但这个职位在武器开发部某种程度上算是美差。至少“狗”是不会被用来人体实验的。

宠物不就是那样的吗？斯嘉丽当然能懂“狗”的毫无尊严的痛苦。但她正是享受着别人失去尊严的痛苦。

权力就是让别人受苦。作为主人，对宠物掌握着权力，思薇和萨菲罗斯都能让陆行鸟受苦。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宠物的定义。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折磨过他们饲养的陆行鸟？明明是宠物，萨菲罗斯却没有想过伤害陆行鸟。思薇也一样，甚至她觉得“宠物”这个词让她对陆行鸟有种神圣的责任，她的责任是保护它、爱它、让它免受痛苦。

明明陆行鸟是宠物，是工具。宠物只是一种让人心情愉快的另类工具而已。

……或许，“宠物”的定义是错的。思薇的定义才是对的。她对待宠物的方式是正确的——她从不把他们当做用过即弃之物。他发觉她因为他人的快乐而感到快乐。而她是比宝条更可信的人，就像加斯特博士一样，他们都比宝条那个三流科学家优秀得多。如果这些卓越的聪明人选择做一个笨蛋，或许旁观者才是愚昧无知者。但为什么错误的事能光明正大地发生？神罗从没有人提出异议。在看到别人的不幸，他们露出了恐惧而庆幸的眼神，他们缩到自己的世界里无视恐怖之事，而错误的事从不停止。

萨菲罗斯陷入了困惑。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多年训练，手上一层握刀磨出来的茧。

神罗的英雄。

神罗的工具。

萨菲罗斯隐隐渴望着承认“思薇是对的”这一点，但又隐隐害怕它。如果她是正确的，那么这个世界将变成多么温柔的世界。至少他能确信她的可信，像是在暴风雨中远航的船只看到陆地的灯塔，像在高山上看见清晨的启明星。无论世界如何变化，她永远会是奇怪地、固执地、天真地试图保护他的思薇。

但那又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如同婴儿发出了第一声号哭，而襁褓中的孩子转头四顾，看见的是一张又一张仿佛是停尸床的行军床，床上的伤兵低声哀嚎着，整个世界由密布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长方形组成。

如果她是正确的，那么这个充斥着错误、萨菲罗斯却早已习以为常的米德加，是一个在神罗的秩序下被扭曲却极其稳固的世界。卑鄙者大行其道，高尚者沉睡墓中。做一个正常人的前提就是去伤害他人。想要获得成功就更要无耻地践踏别人。成功者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的特权，他们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拥护这个体系，去继续加害他人。但这个体系中没人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他们只是体系的一部分，承担了各自的职责。他们甚至能与受害者未曾谋面却榨干对方的每一滴骨血。

可怕的世界。

一个随时能夺走她的世界。

吴思薇被陆行鸟蹭得直笑，“不要再闹啦，要开始洗了哦。”

她弯腰拿起陆行鸟泡泡浴液，转头扯了扯发呆的萨菲罗斯的衬衫袖口，“能拜托你帮忙用毛巾清理克劳德的头顶吗？如果泡泡进了眼睛和鸟喙，陆行鸟会不舒服的。”

“好。”

银发男人低头，声音很轻，温柔到像堆在浴缸里五光十色的泡泡。

吴思薇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我从来没听过萨菲罗斯说‘不好’诶。”

他卷起袖口，明明线条纤细流畅，布料下却是精壮结实的手臂肌肉。银发特种兵相当平稳地回答，“不好。”

吴思薇呆呆地看着他。

“好、好冷的冷笑话。”

冷到她想去他卧室拿回自己的毛衣和外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