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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2页)

苏子衿因品貌优越,谈吐与容止均属上乘,不仅精谙棋画,就连学东西也极快,关乎如何?摆盘,如何?斟酒,如何?注碗,不到半刻钟,他?俱是掌握了,再者,他?的仪姿与气度都属上佳,遂是被管事?伶人抬为了甲等,且命他?自今夜酉正牌分开?始上牌。

苏子衿一时有些不安,他?素来是胸襟敞正的书生,不曾踏足过烟花之地,更不曾蘸染过酒荤,如今,教他?侍奉那些纨绔少爷或是大腹富贾,竟还要媚眼?如丝,掐着嗓子说?话,这可如何?使得?

苏子衿太阳穴突突地胀跳,委实是坐卧难安,极想去寻温廷安磋商一番对策。

苏子衿正在前院主廊犯难时,温廷安正在后院的浣衣坊里,一面听着掌事?姑姑的规矩,一面抱着一盆洒了玫瑰沉香的温水,正在给一席裙裾做熏香濯洗之务,这一席裙裾不是旁的,正是椿槿反复告诫过,要小心对待的『遍地荼白天?水碧』。

此则纯正材质的曳撒,亦名?曰马面裙,裙褶滚金倜傥,呈马褶之态,裙面设色荼白,绣以繁花鸟纹,裙撑长如云缎,前后设有四个裙门,裙门内侧会打着精致的裥,且外,裙腰束以一截藕荷色蚕丝布,用朱绳系之固结,光是纯粹一眼?,便是教人觉其造相极为金贵大气。

这般富丽堂皇的裙装,果真不能用水濯,连一丝褶痕都不能有,否则,会有暴殄天?物之嫌。

温廷安照着掌事?姑姑说?的法?子,从木盆里捻出?了一捧花瓣,蘸了清水后,为裙子每一寸熏香涤尘,温廷安在做这一桩事?体时,掌事?姑姑则是小心翼翼地在旁观望着,语重心长地说?:“你手脚功夫还算好,可千万别将?这一席遍地荼白天?水碧弄出?了甚么纰漏,否则,教那位主子发现了什么端倪,你可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这是温廷安今日第二次听闻那位主子的事?儿,她心中生出?了一些计较,先是恭顺地应了声,继而问道:“不知这位主子如何?称呼?听椿娘子说?,这位主子可是常娘的心腹,深受其重用,酒坊上下俱是敬其三分。”

此话似是挑动了掌事?姑姑的一根心弦,她讳莫如深地道:“除了常娘,这里头的主子原本只有十一位,都没名?字,她们?的称谓是常娘提前钦定好的,那位主子是新晋而来的,来此才不足七日,便一举成了新宠,常娘唤其曰『秋笙』。你可知道,但?凡有秋笙在地方,坊间无一不叫座,论那势头儿,倒更胜常娘一筹。”

“但?我?可得提醒你一声,这位秋笙是个极难伺候的,身子骨娇贵得很呐,为了洗濯这一席遍地荼白天?水碧,前前后后折腾走?了十个洗衣婆子,不论脾性好,还是性格软弱的,悉数被劝退了,算上你,你就算是第十一个了。”

话至此处,掌事?姑姑揉了揉眉庭,惋叹地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讲得这些,只是提醒,你可别四处嘴碎,也最好别让其他?院的主子听到,明白了否?”

温廷安淡淡地敛了敛眉心,没想着这酒坊的后院里头,势力?也如此盘根错节,也不知与她要探查的案子有无牵扯,她徐缓地垂下了眸子,手中熏香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谨声应是。

她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来给这一席遍地荼白天?水碧作熏香,支起腰肢来的时候,已值申时三刻的光景,即将?入夜了,本就暄腾的酒坊,此番更是沸反盈天?,灯烛萤煌之间,坊外马如游龙车如水,坊内响起了嘈嘈切切的异调新声,众伶精心地梳妆打扮,鱼贯自后院游入前院楼台,以欢宴放饮为豁达,以珍味艳色为盛礼。

“新来的,裙装可熏洗好了?快给我?们?拿来!”数位小鬟急冲冲迈入了浣衣坊,冲着温廷安颐指气使道。

今夜的武陵玉露刚刚酿制完备,距离沽酒竞价的盛宴,尚有一个时辰,小鬟们?行将?服侍秋笙娘子施妆更衣了,她可是今夜的大梁,身份显贵无比,任谁也不能怠慢分毫。

温廷安将?熏洗好的裙装递呈上去后,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好奇这位秋笙的模样来了,究竟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才能让这洛阳上流圈子里的纨绔少爷们?,一举挥斥千金?

只遗憾,当前以她的身份,定是暂时还见不到秋笙的玉面真容。

温廷安先回宿房歇息了一会儿,穹庐之上升起了一轮皓月,泅起了一圈朦胧的毛边,幽幽地缀在了西厢房的东北一角,院内的赤灰地面上,尽是银白色的光晕,温廷安寻思了一会儿,按她这般的造相,自是不能去前院,时下是酒坊一日之中最为忙活的时刻,沈云升要搬酒坛,苏子衿要侍酒,二人都万分忙碌,唯一能查线索的人,当是崔元昭和她,温廷安遂是趁着左右不注意,潜去了账房。

今次潜入酒坊前,徐牙倌给他?们?每人都过目了一回常氏酒坊的舆图,温廷安将?这酒坊的每一处地方,都默记了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是以不消寻人问路,她亦是能一路顺遂地摸去目的地。

讵料,温廷安甫一搴开?账房的门帘,一片微漉的雪粉便是跌跌撞撞地熏了过来,温廷安眸子一瞠,暗道有诈,忙掩袖捂住口鼻,一举后撤了数步,慌乱之间,却见泼粉之人是崔元昭,她与崔元昭四目相视,一阵无言,崔元昭僵着动作,见是虚惊一场,抚住了胸口道:“温公子,我?还以为是旁的人来,你当提前知会我?一声,不然我?会误晕你了。”

崔元昭说?话间,温廷安的视线适时伸向了账房之中,瞅见有个人瘫倒在了桌案前,不是那账房先生,还能是谁?

觉察到了温廷安微怔的眼?神,崔元昭解释道:“我?是想调查这酒坊的账簿,但?李账房这人委实太碍事?了,我?就用了些麻魂散,先让他?睡个半个时辰。”

麻魂散与麻骨散,仅一字之差,但?效用大有不同,麻骨散只对有武功内力?的人有反噬之效,而麻魂散是重眠药,一旦蘸染,立竿见影,至少昏眠个把时辰。

崔元昭心有愧意,忙上前来扶搀温廷安:“温、温公子,你没事?罢?可还要紧?”

温廷安淡定地摇了摇头,以示无碍,同时暗叹自己好在反应迅疾,不然方才就被崔元昭给药倒了。

温廷安打量了一回账房内外,这一座账房居于酒坊的北偏院,曲径通幽,环境安谧,崔元昭说?平素只有常娘、椿槿与掌事?姑姑会来寻李账房核对账簿,时间一般是在酒坊夜半落匙之后,眼?下离落匙的光景还早,一时半会儿,此处是不会有人来造谒的。

“如此,你可有查着些什么?”温廷安四下巡视了一遭,确信无人看见后,适才将?围帘一拉,顿步行入了这账房之中。

“方才数个时辰里,李账房见我?算盘拨得快,便命我?盘算过去一旬以来的酒课总额,但?他?显然有所?提防,并未让我?碰触账簿,所?有的账目数字,都是他?自个儿誊写的。”

崔元昭眸心稍敛,继续道:“那些誊好的账簿都锁在了竹屉里,钥匙便在李账房身上,我?本来欲寻钥匙,但?偏巧地是,温公子你正好来了。”

温廷安问道:“那些扎好的账簿藏在了何?处?”

“就在这儿,”崔元昭指着长桌案旁的黄梨木箧柜,“李账房当时便是将?这账簿锁入了箧柜之中,账簿应是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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