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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第1页)

大丫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神直勾勾望着谭振兴,然后迅速的缩回手,背过身就跑了。

堂屋亮着光,光线不甚明亮,大丫头跑得特别快,好几次差点绊倒。

谭振兴:“”

害怕他吃了还想吃?不管怎么说,闺女还是向着他的,几个人,就问了谭盛礼和他要不要吃糖,不枉费自己早起陪他们玩躲猫猫了。

两颗糖,撑得谭振兴腮帮子鼓鼓的,谭盛礼沉沉看他两眼,长长叹息了声,“去书房吧。”

大清早出门,天黑归家,连进士老爷的面都不曾看到,想想未免觉得扫兴,谭振兴兴致并不高。

他吃掉颗糖,嘴里还含着颗,舍不得吃,太甜了。

“可知我为何不让你们递上文章?”落座后,谭盛礼突然问了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谭振兴囫囵不清地回答,“不知。”

窗户没关,烛火被风吹得东摇西晃。

谭盛礼斜眼,眼神锋利,吓得谭振兴喉结滚动,差点把糖整颗咽了下去,忙无声无息的张嘴,轻轻地咬破糖,尽量憋着不发出声响,连山楂带核的吞入腹中。

谭盛礼:“”

他嫌丢脸,起身关上了窗户。

风隔在窗外,灯罩里的火啪啪啪的,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沉默时,谭振学展开自己前两日写的文章,字迹端秀,卷面整洁,他特意誊抄过的,就怕个别字笔力轻重不均给进士老爷造成不好的观感,如今却是用不着了,他递给谭盛礼,说道,“和乞儿读的那两句话差不多吧。”

君子尊敬贤人,鼓励好人,能怜悯那些能力不足的人,进士老爷名声显赫,受人追捧,理应谦虚宽容待人,而他却让众学子苦等不露面,自恃身份,高高在上,纵使学问高深,仁德略显不足。

而谭盛礼常说立身于世,做人比做学问更重要,进士老爷此举违背了谭盛礼的准则,谭盛礼自是不会结交他的。

“好学而不好仁,虽为进士,亦不能为天下读书人表率。”谭盛礼缓缓落座,目光灼灼地扫过他们,“礼貌谦让,宽容待人,虽未及第,却以荣焉。”

四人异口同声,“父亲说的是。”

“辰清叔说的是。”

进士老爷这番行径确有不妥之处,授课忙碌,早早差书童说明情况,收了文章诗文让读书人自行离去即可,他不作为,任由读书人等到傍晚,多少有炫耀之嫌,低微时不卑不亢,显赫时不骄不躁,两榜进士,行事过于浮躁了。

“温习功课吧。”谭盛礼略有些失望地说。他极少评价旁人不好的地方,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四人拿出功课各做各的,又止住了。他还有话没说,观今日众读书人表现,进士这番行为乃是常态,若天下读书人皆如此,又有谁能正风气,风气不正,百姓们又该如何?

更深的道理,他希望四个孩子好好思考,读书人,不该是这样的。

谭振学的这篇文章写得不错,不知是否紧张所致,立意过去浅显了,不是平时的水准,谭盛礼眉头紧皱,虽不曾说话,谭振学却心生惭愧,若在进士面前就失了水准,他日金銮殿上,他不得表现得更差劲,他虚心道,“父亲,儿子错了。”

“重新写。”这篇文章,除去文采和流畅度,童生随便能写得出来。

他又翻了翻谭振兴他们的文章和诗文,指出不足处让他们修改,讲了两道算学题就回屋了,乞儿坐在桌边练字,乞儿喜欢写大字,笔画歪歪扭扭的,但长进很大,尤其是自己的名字,写得很圆润饱满,和其他的字截然不同,他把写好的字给谭盛礼看,以前每日五个字,现在每日二十个字了,今天的还没教。

谭盛礼接着上次的往下教,他先看乞儿写,不好的地方给他指出来。

乞儿写字很认真,不多时就写好了,他翻出《论语》书上的文章,问谭盛礼那个字怎么念。

“譬如为山,未成一篑”谭盛礼念给他听,他自己跟着念了两遍,问谭盛礼,“谭老爷不教我读书吗?”

晕黄的光下,乞儿脸蒙上了红晕,他小声说,“老夫子都教我读书。”

“乞儿想读书吗?”谭盛礼握着他的手,教他写譬字的笔画,乞儿垂眸,修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圈黑影,诚实道,“我不知道。”以前他偷偷去私塾,感觉读书很好玩,老夫子授课很有趣,他天天都想去,跟着谭老爷后,他觉得读书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闷,很无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没关系,以后就知道了。”谭盛礼语气很轻,慢慢教他写了两个字,停笔后,乞儿乖乖收拾纸笔去旁边写字,谭盛礼则开始做自己的事:抄书。

年后就乡试,这次进士来是最后次机会,慕名而来的人很多,书院周围人满为患,读书人不论老幼,早晚在外边候着,就怕自己的文章得到进士老爷亲睐错过面见的机会,满怀着期待和激动,每过两刻钟,会有书童出门喊名,喊到名字的欣喜若狂往里走,没喊到名字的继续在原地等候。

那些人里,年纪最大的已逾四十,年小的不过十四五岁,和谭振业他们差不多大。

谭振兴他们挑着水来时,书院前的读书人不逊昨天,茶铺的生意更是红火,他们没有进巷子水就被茶铺要了,水价升至七文,茶铺要了两桶,谭振兴挑着水过去,就看到了铺前坐着的几个人,不是上次奚落他们的又是谁?几个人换了身装束,素净许多,脚边放着书箱,里边有笔墨纸砚,似在讨论这什么,脸上表情变幻莫定,像茶楼唱戏的,谭振兴不欲和他们多聊,把水倒进老板备的水桶,拿了钱就欲走人。

结果,上次被他挤兑得拂袖走人的读书人发现了他。

“这位兄台”读书人穿着身月白色的长衫,气质温和,说话亦客客气气的,谭振兴不好冷脸走人,嘴角噙笑,微微颔首道,“不知所谓何事?”

“在场的多为学子,乡试在即,无不想进士老爷指点两句,我观你眉目端正,并无焦虑,可是文章入了进士老爷的眼?”

谭振兴看向兀自挑着水走向其他茶铺的弟弟们,摇头否认。文章都没递给进士老爷,何来入眼的说法。

“可是看茶铺生意好,水价升了,心中欢喜?”

谭振兴不否认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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