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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贺晃川从黑暗中渐渐苏醒,耳旁传来细微声响,似是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他费力睁开眼,待视野内晃动的影子重叠,看清周遭熟悉又陌生的布局摆设,怔了片刻,他才恍然想起这是自己尚在东宫时的寝殿。

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死吗?老七将他圈禁起来了?这不可能——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留下他这个心腹大患,老七虽耽于情爱不算清醒,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更何况最后血液流尽那种冰冷沉重之感太为深刻,贺晃川自认绝不会忘记。

心念电转间,身侧突然传来动静,贺晃川迅速用手臂撑起身子,像猛兽蓄势待发般弓起身,因为他的动作,本就松垮耷拉在肩头的锦衣从他脊背上滑落。

路怀雍正因宿醉而头疼欲裂,刚爬起来就看到这一幕,瞬间目瞪口呆。

“太子殿下!您……我怎么会在……?”

惊疑的话语噎在嘴边,紧接着路怀雍就发现自己上身亦未着寸缕,且身上遍布欢爱痕迹,昨夜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尤其在脑袋稍微清醒后,零碎的炽热画面也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

他竟然……那般亵渎了太子的身躯!路怀雍瞬间面白如纸,现在探究原委已无意义,他立刻一个翻身下了床榻,飞快地捞起地上的衣袍,凌乱地披挂在肩头,跪在殿下请罪道:

“臣酒后失仪,罪无可恕……”

“是你?”贺晃川不可置信,下面跪着的英武少年,分明是年轻了许多的路怀雍,还有他说的话,眼下这场景……

怔愣了片刻,贺晃川忽然间猛地站起,顾不上仪容不整,赤脚下了床榻,一把钳住路怀雍的下颚,粗暴地将人整个拽起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说什么酒后失仪又是在玩什么花样?这时候又懂得装乖卖巧了!是指望着我在你犯下那种滔天大罪后,还能饶你不死吗?”

“呃!”路怀雍没想到看着稚态未消的太子竟有如此蛮横的力量,喉咙传来窒息感,本能让他想要挣脱钳制,但龙子之身岂能轻易冲撞,更何况是在昨夜发生那种事过后……

路怀雍只记得昨晚在拜见圣上后,太子邀他去东宫一叙,竟是没叫宫人侍奉,只有两人相坐而谈,太子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威严厚重,反而言笑晏晏,谈吐间竟还熟知边疆风光与各路兵法,不似那种住在空中楼阁般的王公贵族,路怀雍向来不善言辞,都被他带动地说了许多话,头一次有交到知己的酣畅痛快之感。

这让他渐渐放下了拘谨,便忘记了父亲叫他在宫中要谨言慎行的告诫,陪太子饮了些酒,那酒……似乎格外香醇,路怀雍没克制住多饮了几杯,之后的事——他痛苦地闭上眼,太子如此热情款待他,他怎会产生如此淫|邪的欲念?但比起愧疚,他此刻更多是恐惧,恐惧家族会因他的过错而遭受牵连。

思及此,路怀雍费力地从喉咙中挤出字语道:“臣……臣死不足惜……但恳请殿下……勿要迁怒威远侯府……咳咳!”

贺晃川冷笑,刚想说这时候你倒知道顾忌威远侯府的安危了,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扫到床侧云纹铜镜中的自己。

这一眼叫他直接愣住。

当年逼宫时,成烈帝未能伤他分毫,反倒是从小体弱多病的二弟在他侧腰留下一道伤痕,不知老二修习的什么功法,由他龙齿造成的疤痕竟无法完全消去,致使贺晃川即使变回人身时,伤痕处也会现出龙鳞的原貌,且那处龙鳞还会逆向生长,触之便剧痛无比。

龙身时这些逆鳞尚且还可忽视,人身时则是倒逆尖利的黑亮鳞片密密麻麻地从皮肤下钻出来,看起来十分诡异可怖,贺晃川一直将其视为耻辱。

但现在镜中,他的腰间皮肤却光滑平整。

不光如此,他的外表也变年轻了,皇室寿数绵长,可能普通人看不出贺晃川外表随年岁增长发生的变化,他年过凡人所称不惑时,在朝臣看来仍如同十六七的少年般,但贺晃川自己可以察觉到细微的变化。

再加上路怀雍的表现,如果不是对方在装傻充愣的话,此情此景应当是他二十二岁那年立秋,凉州发现蝗灾,凉州刺史却瞒而不报差点导致百姓在饥荒下起义,成烈帝得知后大怒,处置了凉州刺史,又下旨开库放粮,由他领兵押运至凉州,外加以太子的身份平定民心,这来回就是三个多月,直到入冬他才回到京城。

昨日,他换上朝服前去紫宸殿寻父皇述职时,正巧遇见威远侯父子拜见,路怀雍的相貌让他格外惊艳,再加上成烈帝打趣,他动了心思,便在面圣后将人邀到东宫赐了龙血酒。

而眼下情形,正是那夜荒唐过后。

贺晃川当真是半点不想重温自己昏了头做下的蠢事,但若真回到那年,就代表此刻他仍是受众人敬仰的太子,与父母兄弟关系也尚且和睦,一切都还来得及去改变。

可世上怎会有如此玄妙之事?难道他真是天命所归,能叫星辰逆转,时光倒流?!

蓦然松开手,贺晃川扔下兀自跪在地上猛咳的路怀雍,朝前两步唤道:“康福!”

话音刚落不到片刻,东宫的掌事太监顶着张年轻许多的脸弓腰快步迈了进来,更是印证了贺晃川的猜测,康福进入寝殿后一直恭敬垂着头,眼睛并未四处乱瞥,对空气中充斥的淫|糜气味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态度更是驾轻就熟道:“殿下可是要叫水沐浴?”

康福见怪不怪的熟稔态度让路怀雍眼皮一跳,忽然感到不对劲,但威远侯府全家老小的性命此刻全在贺晃川一念之间,他只能跪在地上咬紧牙关等待头顶的闸刀落下。

然而贺晃川却忽然仰天大笑不止,但在场无人因这笑声感到喜悦,路怀雍额头沁出冷汗,康福更是大惊失色,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他家殿下所患狂症的厉害,不论过喜过悲都会引发嗜血之兆,但回京后殿下不是刚服过镇心丸吗?难道是昨夜威远侯世子侍奉不周?他吓得直接伏在地上请罪道:“殿下息怒!”

“起来!”不过须臾功夫,贺晃川便收敛了笑意,对康福道:“孤何怒之有?你去备水吧,身上这会儿的确恶心得很。”

打发了康福,他这才将目光投向仍旧跪着的路怀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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