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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第2页）

我是真喜欢语文老师。快期末那会，学校把最后一节课放成自习，不设老师。别的班讲台上都空空的，语文老师坐在了我们的身边。

我太喜欢他了，于是端着我的卷子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老师边上。老师在改作业，偏头对我微笑了一下。我们坐在窗边，光洒在老师身上，镀了半身金光，无比温柔。

我并不问问题，但坐在老师身边，就感觉特安心。我埋头写卷子，不知不觉就放了学，抬头的时候发现班里的同学几乎走空了，食堂也飘了饭香。老师的位置靠窗，被我堵着，也没有走。我慌张起来，赶紧收拾东西，跟老师道歉，老师笑了笑，说没事，他不着急。

我抿抿嘴，赶紧离开学校，走前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头，发现数学老师提着一个保温盒，臭着脸站在教室门口。

回到家，我妈正要出门找我，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忘了时间，我妈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下次早点回来，会有人着急的。

期末的卷子满天飞，我们班数学成绩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数学老师坐在讲台上，仰头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又重新看我们：你们到底怎么做到分层这么明显的，好的特别好，差的特别差。还有各别同学，偏科极其严重，怎么语文考前几数学就倒数？

我偷偷抬头，对上老师的眼神，赶紧缩缩脖子，瞥开眼睛，装作不是在说我。

数学老师笑了笑，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语文老师性格很好，你们都很喜欢他，是，我也喜欢。我也不指望你们喜欢我，但你们得喜欢数学，不然在这个教室里白坐这么久，图个什么劲？

我趴在桌上，盯着地板，仔细思考了一会老师说的话。期末疯狂补笔记，厚着脸皮去问老师题。难得凑近老师，我发现他手指有些黄。

老师敲敲卷子问我哪一题，我才回过神。恶补几周，硬生生把常年六十的分数拽上了八十。这成绩是不怎么样，但数学老师对我挑了挑眉，夸了句不错，把我飘上了天。

学校在临放假的时候又整了幺蛾子，要我们做教师评定，并选出最受欢迎的老师。领奖台上毫不意外地站了语文老师，数学老师翘着二郎腿和我们坐在台下，鼓掌鼓得我耳膜疼。

颁奖还有颁三好学生奖。我向来是不关注这些的，因为这些要经过班主任点头的，我觉得我图不上。语文老师下完台，我就想溜了。段长念到我名字的时候我甚至没反应过来，数学老师一拍我：上去啊！

我就稀里糊涂地上去拿了奖，合了影。脑袋发蒙地走下台，看向班主任，老师冲我笑了笑。我鼻子一酸，泪就落了下来。

那一学期结束的时候，老师要我们上交报告册，给我们写评语，但我忘性大，没有带。我犹豫了半天，才敢问出口：老师，我能下学期回来再让你们写吗？

数学老师冲我咧咧嘴：忘带了吧？就知道你。行，下学期来给你写。

我特兴奋，回家路上都直笑。但下学期，因为妈妈工作调迁，我转了学。新学校开学也要求上交报告册，我哭着去找新老师，请她给我留一页空白。

我以前的同学会给我发发消息，告诉我不止我转走，也有转进新同学，语文老师偶尔还是会忘带眼镜，但数学老师总是会救场，不过他最近咳嗽变多了等等。偶尔也问一嘴，我什么时候回去找他们玩。我哪知道啊，只能应说有机会。

但一直没机会。随着我长大，对那一页评语的执念也淡去不少，和同学的联系也渐渐少了。后来学校发了新报告册，旧的那本被收了起来，我逐渐忘却它的存在。

同学再给我发消息，却是问数学老师走了，我去送吗。

我已经翻不到报告册了，手足无措地和同学站在灵堂外，脑袋发蒙。我不敢进去。同学告诉我，数学老师是肺癌走的。我语无伦次：可是，可是语文老师不是经常掐掉他的烟吗，噢他肯定不止抽那几次…但，但是，但是他还没给我写报告册呢…

语文老师从灵堂走出来，同学拉住我，要我别说了。我难过地看过去，语文老师红着眼，背仍然直挺着，但看起来十分单薄。

老师在和别人讲话，除了通红的眼眶，一切如常。同学轻声问我：你说，数学老师不在了，以后老师再忘带眼镜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