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抱到了女儿,笑着说跟妈妈回去。
旁边有位年纪大些的阿姨,忧心地自顾自说:“这么大的雨,飞机会不会坠机?”
也许是太过无知,周围人被她逗笑,也有人露出鄙夷的神态。
旁边腿脚有些残疾的保洁阿姨推车经过,也许看不惯年轻人的嘲笑,掺一句:“笑什么?不知道飞机的意外很难控制吗,担心一点有什么。”
她一边操作着清理机一边说起:“九几年那场私人飞机失事,起飞时还是个好天气呢,谁又说得准。”
林似原本已经抱着女儿要走的,她倏然间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问是九几年那个林姓的富豪吗。
保洁阿姨回答是啊。
她浑身颤抖,女儿问她:“妈妈,你怎么了?”
候机的无聊与楼外的暴雨让乘客跟保洁阿姨继续聊着这桩事。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事不关己,并没有对意外灾害的触动。
有乘客惋惜:“那个窦依童当时还挺红,要是她没死现在也该是天后了。你们知道她吗?”
林似想说,知道,她知道!就是顺道搭飞机的妈妈的好朋友,是个帮亲人演戏赚钱的可怜的阿姨。
保洁阿姨笑了声,是鼻腔里哼出来的笑,带着与她身份并不相符的轻视。
“那是什么好东西?人家的飞机原本已经不打算飞了,是那个演员硬要飞。她求主人家飞的啊。”
腿脚残疾的跛脚阿姨推车很慢,也用过来人的姿态说起这桩事,所有人都像听一个尘封已久的八卦一样,带着好奇地目光等她说。
她说,飞机上的老板原本不打算飞了,老板的太太心疼生病的女儿,他们要回去。
她说,叫窦依童的女演员求老板的太太起飞,她的妈妈在医院抢救,她订不到航班的票了。
她哽咽地请求,不顾老板太太的女儿也在医院,用了友谊绑架。
善良的太太不忍心。
看了眼丈夫说那就还是飞一趟吧。
他们就这样起飞了,坠毁在天空的中途。
保洁阿姨说:“后来那家人不是要了天价的赔偿吗?新闻上报道得到处都是。他们女儿的命真值钱!那家老板真是倒八辈子霉!”
候机的旅客里有人不信她这个陈年旧瓜:“从来没新闻这么说过,你吹牛的吧?”
保洁阿姨带着一种正义的气愤,她说没有人知道这个经过,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那年她因为腿脚残疾好不容易得到一份工作,是那位老板的太太看她可怜,竟然请她去贵宾室清理茶几,用这种不伤害她尊严的办法给她小费。
女儿在林似怀里惊慌得红了眼眶,小奶音抽噎着:“妈妈,不哭不哭,宝宝给你吹吹。”女儿捧着她脸,吹她的眼睛,抽泣地擦她的眼泪。
林似眨着眼,才感觉到泪水在掉落,脸颊一片冰凉。
女儿哭着问她:“妈妈,你怪宝宝乱跑吗?宝宝不跑了,妈妈不哭~”
“妈妈,你还不高兴吗?”
她吸着鼻子,擦女儿的眼泪:“没有,妈妈没有。”
暴雨停了,飞机终于起飞了。
她透过窗遥远望见航站楼里的保洁阿姨,因为残疾,她的工作那么来之不易。她那么努力地将地板打扫得光洁,推着她的清理车,带着她见过的无数架飞机、和那些经过的人、见过的事,慢慢悠悠继续完成她的工作。
飞机降落时,丈夫接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