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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赵武将东西放下，告诉他都是顾言买来的一些衣服吃食和灯油蜡烛。

裴书锦百感交集，问道：&ldo;小言病愈了吗？最近江城不太平，他都还好吧？&rdo;

&ldo;都还好，他不方便进院门，自己在外头逛呢。&rdo;赵武打量着屋内简陋陈设，指着窗户道：&ldo;这个窗框松了，夜里漏风，我帮你钉好吧。&rdo;

赵武面色一向冷峻，眉目间依稀可见威严之色，裴书锦没想到他竟这么热心，连忙摆手道：&ldo;太麻烦了，我平日也没什么事，自己来就好。&rdo;

赵武二话不说，从旁边柴房捡了几样趁手的工具，很快就帮他钉好了两扇窗户，顺便还登上高处帮他把头顶漏风的天窗封住了。

裴书锦给他准备了帕子擦手，不免感激道：&ldo;多谢赵公子……&rdo;

&ldo;举手之劳罢了。&rdo;赵武擦干净手，轻拂衣服，迟疑了一下才道：&ldo;顾言心中很是挂念你，他性子急躁嘴不饶人，身边也没什么值得信赖的朋友，日后还劳烦你多留心照顾他。&rdo;

这话说得有些让裴书锦摸不着头脑，裴书锦垂下目光：&ldo;我与小言交情甚笃，我自是愿意竭尽所能照拂他，只可惜我现在的处境……反倒只会拖累小言。&rdo;

赵武知道裴书锦泥菩萨过江，但他看上去是沉静稳重之人，也算值得托付。

&ldo;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rdo;赵武淡然道：&ldo;有时人走不出的只是心魔，时移势易，总归会好起来的。&rdo;

裴书锦闻言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这个人面色冷峻神情淡漠，但他平静语气中蕴含的沉稳之气竟具有相当的感染力，不仅胸怀见识过人，还像是个久居高位者。

顾言说他是个猎户，根本不可能。

不待他反应过来，赵武就辞别道：&ldo;我就先走了，裴大夫保重。&rdo;

裴书锦这才回过神来，眼看赵武要走，他才急切道：&ldo;赵公子心有沟壑，非池中物，小言心性纯善认死理，万望你好好待他。&rdo;

赵武身形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作声，只片刻便衣袂飘扬，飞身出了后墙。

风平浪静过了几日，八月十三，中秋前夕，六皇子从宁远门入城，城内大小官员衙役近百人夹道相迎，城中百姓避讳，不得随意出入。

中秋那日，济世堂停诊一天，因着宁武侯那事，城中半个月来人心惶惶，加上六皇子一行几十人皆着素缟入城，大家更是觉得晦气，趁着中秋佳节，裴家上下关着府门阖家庆祝，也是去去晦气。自然，裴书锦也被归为&ldo;晦气&rdo;，良辰美景的好日子，谁也不想提到他。

裴书锦早不奢望什么天伦之乐，一个人也算是清净，入夜以后屋内烛火不够用，他刚打算早些睡下，屋外便传来一点窸窣动静，他顿了顿，许久才起身拉开门，便看见门口放了一盘月饼。

裴书锦抬头往远看，依稀还能看到裴方远离开的背影。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过美满家庭和慈善父母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就都变了样。

裴方远他背叛糟糠辜负发妻，他见异思迁急功近利，可在世人眼里，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裴方远照样是誉满江城的名医，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人之常情。

他借口自己做不了后娘的主，任由后娘把持门户为所欲为，他再时不时施舍一点小恩小惠，让裴书锦理解他当家的&ldo;艰辛不易&rdo;。

他不是他养的狗，脾气上来踹几脚，心情好了又丢些吃食，仍会对他不计前嫌摇尾乞怜。

父子之情终须顾念，他多年忍耐，却换不回分毫信任。

裴书锦一退再退，但终究有无处可退的时候，如今他不愿再理解，更无法再原谅。

他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不伦不类的低劣之人，他也不介意再添一个不孝的骂名。

回江城两个多月，日子平淡却也有波澜，身上的伤已经大好，除了看书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当初整理出裴景然的书籍手札比半人还高，虽有不少东西裴景然早已传授于他，但行医几年，再回头温习又有新的心得，他看得很专注，已经看完了一大半，但也剩下了一些实在晦涩难懂的。

八月二十二那日，快到黄昏，他正坐在门口看书，顾言突然来找他，又给门口的小厮塞了不少钱，这才进来。

顾言背了一个不小的包袱，提了两坛酒，一进门也不怎么说话，就开始猛地灌酒，裴书锦知道他的酒量，赶紧拦着，顾言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越劝越来劲，举起酒坛就把自己喝了个七荤八素。

顾言很快就晕得连北都找不到，跌跌撞撞地趴着窗口直吐，疯言疯语，口齿不清，醉得稀里糊涂。

裴书锦也陪他喝了些，虽然没有醉，动作反应却是迟缓了些，他本就有腿疾，看着顾言撒酒疯拉不动也劝不动，又是收拾屋里的残局，又是费力把顾言扳到床上，把他那一身吐脏的衣服扒下来。

顾言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脸色泛红，蜷缩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趴在床头捂着胃喊疼，书锦只好又给他熬药又喂他喝，足足折腾了一晚。

顾言迷糊睡着时拉着裴书锦的手不放，后来更是八爪鱼一样缠在裴书锦身上，口口声声念叨着赵武，后来更是哭了起来。

裴书锦隐约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只觉得心疼顾言，整晚便一直抱着他，轻轻拍他后背，天亮时才把人哄睡。

果不其然，

顾言走向城郊民宅的时候，裴书锦就知道这可能是赵武住过的地方，早已是人去楼空，到处落满尘埃，刀具都有些生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