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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秦岚和林瑛（第1页）

过了些日子，海福下班回到家里，豆豆迎上前对他说：“叔叔：你的稿费寄来了。”林瑛这时满脸堆笑，把一张汇款单交到儿子的手里，海福接过来一看，果然有三十元钱，立刻欣喜地对豆豆说：“明天我给你去买皮鞋。”豆豆听到要给自己买皮鞋，拉住了海福的手，高兴得直叫好。

海霞在这天回家，到家后先去幼儿园，把豆豆接了回来。过一会儿，海福也回到家。他下班后去邮局领了稿费，并且去给侄儿买了双皮鞋，进门后先把手里的皮鞋盒，双手捧到侄儿的面前。豆豆高兴地打开皮鞋盒，这是他记忆中的第一双新皮鞋，他双手抚摸着皮鞋，闻着那陌生的橡胶味，高兴地笑了起来。

林瑛让豆豆穿上新皮鞋试脚，豆豆穿上后说：“大了一点点。”林瑛说道：“大一点好，小孩子脚长得快，明年就不嫌大了。”她立刻去房里找出二团棉絮，把它填在鞋尖里，笑着对豆豆说：“男孩子穿皮鞋可神气了，明天你舅舅要来，你穿上新皮鞋，让舅舅带你出去玩。”豆豆笑着问：“是真的吗？”林瑛说道：“是真的，你叔叔明天请客，你舅舅也要来。”海霞问海福说：“你和秦妈妈说好了吗？”海福回答道：“说好了，她答应明天一定来。”说话时想起了一件事，从皮夹子里拿出二十元钱，问林瑛说：“我忘了给你钱，这些钱明天买菜够了吗？”林瑛接过钱说：“二十元足够了，花不了这么多。”

难得举办家宴，何况是海福用稿费请客。林瑛第二天早早起床，去菜场买了鱼肉、蔬菜，还买了一只鸡。银生今天十分高兴，吃过午饭后，系上围裙戴上袖套，开始忙碌起来。银生在水龙头洗菜时，豆豆站在他的身边，两眼不时朝楼梯口望。银生心里明白，他是在等待自己的舅舅出现，刘志光每次来家里，他都是这样，于是对他说：“你舅舅一定会来的，你去屋里等着吧，他马上就要到了。”可是豆豆不愿意离开，索性在楼梯口坐了下来。

刘志光终于出现了，他在走上楼梯时，一眼看见自己的外甥，双手托着腮帮子，一个人坐在楼梯口。他不由心里激动，叫了一声外甥，上前几步抱住了豆豆。银生见舅甥俩如此亲热，笑着对刘志光说：“你总算来了，豆豆吃了午饭后，一直在等你呢。”海福和海霞听见声音，一起从屋里出来，向刘志光打招呼后，把他迎进了屋里。

林瑛正在屋里剁肉馅，刘志光喊了声伯母，林瑛笑着招呼道：“志光来啦，为什么不上午来呢？”刘志光笑笑说：“我上午洗了些衣服，然后收拾一下屋子，整理好了再出门。”林瑛点头说：“也真是，一个人也要撑起一个家。”接着说道：“你和海荣的年龄一样，应该找女朋友了，早一点成家才是。”刘志光腼腆地说：“还早呢，再说条件也不够。”林瑛连忙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的？现在大家都差不多，只要人好就行。我替你留意着，有合适的姑娘给你介绍一个。”

海霞给刘志光沏了杯茶，听见林瑛说这话，她笑着说道：“你多留意几个，给三哥也介绍一个合适的。”林瑛摇头说道：“你三哥的眼珠是生在额头上的，我哪敢替他介绍？”海福不满地说：“我没有指望你介绍，你不用挖苦我。”林瑛从鼻孔里啍了声，说道：“你还嘴硬，我看你就是书呆子一个。”

林瑛剁好肉馅后，对海福和海霞说：“你俩陪志光聊，我要去洗案板。”豆豆这时说：“你昨天说过，舅舅来了要陪我出去玩的。”刘志光问他说：“你想去哪玩呢？”豆豆摇头说：“我不知道。”海霞连忙说：“你还没去过虹口公园，领你去公园玩吧？”豆豆听了点头说好，林瑛连忙说：“星期天公园里人多，别去走失了。”海霞说：“我们三个人领他去，还怕走失了？”然后对海福说：“你别写稿子了，一起去公园吧。”海福点头说：“那好吧。”林瑛关照海福说：“你们玩一会就回来，秦老师马上要来了。”海福答应了声，三个人领着豆豆出门去。

林瑛望着豆豆出门的背影，暗暗叹了声气，忘记了要去洗案板，愣愣怔怔地坐着不动。银生洗完东西进屋里，看见她坐在桌前，好像在生闷气，于是问：“你又和谁怄气了？”林瑛回答说：“现在我还敢和谁怄气？”银生又问：“那为什么不高兴呢？”林瑛叹声气说：“豆豆来家里这么多日子了，可他还是与自己的舅舅最亲，你说什么时候能把他的心收回来？”

银生听了摇头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孩子和自己的舅舅亲热，这是桩好事，有什么不高兴的？”林瑛接着又说：“我家海光和海福，这兄弟俩从小是异类。豆豆这个孩子，有点像他俩小的时候，你说我能不担心吗？”银生回答说：“像海光和海福就好，我倒担心他会像海荣。”林瑛立刻沉下脸说：“你对海荣一百个不乐意，老实告诉你说，将来能替你们黄家光宗耀祖的，兴许就是他。”

夫妻俩又唇枪舌剑，正在争论时，秦岚从门外进来，她笑着问：“你俩在争论什么呢？”林瑛笑着说道：“妹子来了，我俩闲着没事做，在乱嚼舌头呢。”银生连忙招呼秦岚坐下，秦岚问：“两个孩子呢？”林瑛回答说：“兄妹两个，还有豆豆的舅舅，领着豆豆去公园玩了。”

银生为秦岚沏了杯茶，然后问道：“秦老师：我昨天听海福说，美国又来律师函了？”秦岚点头说：“是呀，我昨天刚收到。”林瑛连忙问：“这么说你马上就要去美国了？准备什么时候动身？”秦岚回答说：“还没去申请护照呢，领到了护照后，还要去领事馆办签证。即使能够成行，也要再等几个月。”

银生这时要去屋外做菜，林瑛对他说：“你把桌上的案板替我去洗了，我要和妹子说话。”银生拿了案板出屋去，林瑛在秦岚跟前坐了下来，开口问道：“妹子去了美国后，还打算回来吗？”秦岚听见这问，眼眶顿时湿润，说道：“我还没有做最后决定，也有可能不回来，但是心里一下子又割舍不了。”林瑛忙说：“我为你高兴呢。老话说好人有好报，你去了美国，就像是去了人间天堂，有享不尽的富贵。”接着问秦岚说：“你去了美国后，上海的家怎么办？”

秦岚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镜片，然后对林瑛说：“姐姐：我今天来，正想同你商量这事。我心想让海福的户口迁到我那儿去，今后那个家就交给他了，你同意吗？”林瑛笑着说：“哪有不同意的？海福有你这个妈妈，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接着说道：“这孩子对你的感情可深了，自从知道你可能要去美国，他像失魂落魄一样，在家里不言不语，也不见他有笑脸。今天是豆豆的舅舅来了，我有意让他出去散散心。”秦岚伤感地回答说：“我知道这孩子的心，也舍不得离开他。不过事到如今，我打算先去美国，看看那里的情况再做决定。”

林瑛和秦岚俩人，自从姐妹相认以后，从来没有过单独谈话。此时屋子里就她俩，林瑛望一眼对面坐着的秦岚，心里突然感到了一丝伤感，说道：“妹子：你要是去了不回来，我心里也舍不得。我们姐妹俩也是前世的缘份，这么多年来，你在海福兄妹俩身上，花费的心血比我还多。”接着又说道：“妹子：姐姐有句心里话，一直没敢说出口。今天我想对你说，你想不想听？”秦岚连忙说：“姐姐有话尽管说，我哪有不想听的？”

林瑛叹声气说：“妹子啊，你孤身十多年了，姐姐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妹子眼下时来运转了，姐姐劝你找个合适的伴。”秦岚听了连连摇头，说道：“这个我不想。陈志高虽然离开我这么多年，但是我总觉得，他时时刻刻在我的身边。”说这话时，她眼泪扑簌簌掉。

林瑛见她掉泪，忍住伤心说：“妹子要想开一点，你年纪还轻，人又长得漂亮，要是继续独身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接着又说道：“我是个粗人，只会说粗话。女人这一辈子，怎么能够离开男人呢？就说我家银生吧，别看我三天两头同他吵嘴，但是我真的离不开他。我是个没用的人，家里的大事，全要靠他拿主意。”她见秦岚不出声，接着又说道：“做女人多不容易？枕头边总要有个说话的人，要是想起那事的时候，也得有人侍候。”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岚也忍不住笑，说道：“姐姐的话有道理，做女人确实不容易，何况人生苦短。”林瑛说道：“妹妹想开了就好。我知道你是个冰清玉洁的人，不把俗气的男人看在眼里。你到了美国后，要是遇到了看得上眼的，千万别错过了。”秦岚一下红了脸，说道：“姐姐你说笑了。我已五十岁出头，哪来冰清玉洁？”

俩人说笑了一会，接着又说起了海福，林瑛对秦岚说道：“这个孩子发表了一篇文章后，更像是入魔了。这半个多月来，每天晚上写稿子，要过十二点钟才肯上床睡。”秦岚回答说：“他这样勤奋，这是好事。”林瑛叹气说：“说心里话，我对不住这个孩子，他出生后没满月，就让他祖父抱到乡下去，没吃我几天奶。前几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应该让他去参加高考的。我现在有点后悔，说不定他也在怨恨我。”

秦岚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姐姐不要这么想，海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当初我劝过他参加高考，可是他没有答应。”接着把海福当时在她跟前说的话，全都说了。

林瑛听了叹气说：“当初银生也劝他参加高考，他也是这样回答他爸的。可是我心里知道，他对纺织厂的工作不满意，连找女朋友也没有心思。他或许是想改变自己的前途，才拚命写作的，但是他能成功吗？”秦岚也叹了声气，然后说道：“不管能不能成功，他肯努力总是好的。”

秦岚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姐姐：我俩今天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不知你听了我说的，会不会骂我？”林瑛忙说：“这哪会呢？妹子尽管说。”秦岚于是说道：“昨晚海福来我这儿，我给他看了美国来的律师函，然后同他商量这事。我问他说，要是我去了美国不回来，愿不愿意来我的身边？你知道他是怎样回答？”林瑛回答说：“这还用说？他当然说愿意。”

秦岚摇了一下头，说道：“他一点都没有考虑，一口回绝了。”林瑛也摇头，说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我非说他不可。”秦岚连忙说：“姐姐千万别说他，海福能这样回答，倒让我又高看他。”林瑛问：“这又为什么？”秦岚回答说：“读书人都记得，父母在不远游，而且他还放不下乡下的祖母，还有刚回到家的侄儿。”

林瑛愣了一下，马上说道：“妹子啊，我也再说句心里话。我和银生早就商量好，等到你将来老了，一定让海福到你跟前来尽孝。你要是去了美国不回来，也要有孩子在跟前尽孝的。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说服他，让他到你身边来。”秦岚又摇头，说道：“姐姐千万别这样想，这事万万勉强不得。”

秦岚话出口后，眼泪忍不住直涌，摘下了眼镜，又擦拭镜片。林瑛望着她伤心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心里忍不住想，这事倒也奇怪，自己生养的儿子，倒有别人比自己更疼爱。莫非秦岚这辈子真的离不开海福？要说这也是件好事，偏偏海福是个书呆子，这事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