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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在学校门口盘桓（第1页）

银生夫妻俩忙碌半天，准备今晚的年夜饭。海荣回到了家，他一进门就问：“弟弟和妹妹呢？”银生说：“我让他俩给秦老师送去一只鸡和一串蟹，顺便把秦老师请来吃年夜饭。”林瑛说：“他们快要来了，你去炒菜吧。”

银生正要去炒菜，兄妹俩挽着秦岚进门来。秦岚拉住林瑛的手说：“姐姐也太客气了，请我来吃饭，还要送东西来。”林瑛笑着说：“妹子：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银生招呼秦岚坐下，笑着说：“大家先坐下吃，我再去炒两只菜。”秦岚望一眼桌上，说道：“已是满桌子菜，别再去炒菜了，你忙了大半天，快一起坐下吧。”银生说：“我再去炒两只蔬菜，一会儿功夫就好。”说着走了出去。

大家坐下后，海霞替每人的杯子里倒上桔子水，林瑛招呼秦岚动筷，秦岚说：“等等海霞爸爸吧。”然后问：“周老师夫妇去看孙子、孙女，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林瑛说：“他们的儿子常年在外，老夫妻俩说不定在相帮照看孩子。”秦岚点头说：“儿孙绕膝也是乐事，他俩退休以后，反正没事干。”林瑛笑着说：“说得也是，那儿的条件虽然比不了上海，但毕竟是三代同堂。”说了一会话，银生把几盆炒菜端上桌，然后一起坐下来。

银生坐下后，举杯对秦岚说道：“秦老师：我代表全家先敬你。”秦岚笑着举杯说：“我们共同举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大家于是纷纷举杯。

放下杯子后，海霞抢着给秦岚夹菜，秦岚说：“别客气，让我自己来。”银生点头说：“我家海霞懂事了。”林瑛接口说：“她是懂事了，小时候蛮听话的，现在老和我顶嘴，快成人精了。”海霞接口说：“小时候不懂事，所以不会顶嘴，现在是懂事了。”

大家听了都笑，林瑛对秦岚说：“妹子：你替我好好管教她。”秦岚笑道：“海霞生性比她哥哥活泼，这是她的优点，而且她十分努力。”她对海霞说：“你要多增加单词量，从下个学期起，你到我家来要用英语会话，再过一个学期，我让你读英文小说，自己学着翻译。”

林瑛听了咋舌道：“这小丫头有这能耐？”秦岚点头说：“我没夸张，海霞的英语成绩不错。这兄妹俩，海福的兴趣是文学，海霞的兴趣是外语。让他们按自己的兴趣努力，将来必定有用。”林瑛听了喜笑颜开，对秦岚说：“这两个孩子全靠你栽培，我是一点没用的。”海荣问海霞说：“你怎么对英语这么感兴趣？”海霞把头靠在秦岚的肩上，笑着说道：“秦妈妈教得好，比起课堂上学的，不知要强多少倍。”

银生听了了女儿的话，欢喜得合不拢嘴，对秦岚说道：“秦老师：这两个孩子全靠你，我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秦岚回答说：“他们也给我增添了许多乐趣。”接着又说：“你们孩子个个有前途，海荣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农场干部，海福和海霞将来也会有发展。”

海福这时摇头说：“我顶多做个工人，难有发展。”秦岚连忙说：“做工人不是挺好？你忘了高尔基和奥斯特洛夫斯基，他们不都是学徒工出身？你不能悲观，任何时候别放弃自己的理想。”银生说道：“这孩子眼看要工作了，反倒心事很重，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秦岚说：“这也难怪，眼下的青年人，但凡会思考问题的，都有点心灰意冷，都怀疑自己的前途。”林瑛听了叹气说：“他们是生不逢时，这世道几时能像样？”秦岚说道：“会好起来的，恢复工作后，在大力开展整顿，国家形势在慢慢变好。”

海荣突然问父亲说：“你是不是认识郑秋明？”银生点头说：“我在民政局工作时，他是我们的局长，后来他调到闸北任区高官，以后又去市里工作。他被打倒后，再没有听见他的消息。”银生放下手里的筷子，急急地问：“他到底怎么啦？”海荣笑着说：“他已解放了，刚调来崇明县工作。我去县里开会时，见到过他几次。”银生舒了口气，然后对海荣说：“他是老革命，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还是南下干部。如果同他发生工作上的联系，你一定要尊重他。”海荣说道：“听说他现在没什么实权，只是挂个名而已。”银生严肃地说：“即便如此，也不可怠慢，做人千万不可以势利眼。”海荣点头说：“我记住了，我会尊重他的。”

父子俩在交谈时，林瑛拿手里的筷子敲一下桌子，沉下脸说：“听见这名字就来气，怎么还念念不忘你这个老领导？别忘了是他害的你。”银生连忙说：“怎么这么说话呢？他当初也是好意，并非想害我。”

秦岚见夫妻俩起争执，有点一头雾水，不由停下了筷子。银生说道：“秦老师别见怪，我在民政局工作时，郑秋明是我的领导。那年他让我写了一篇文章，然后在报纸上发表了。谁知因为那篇文章，使我惹了祸。不过我至今不怨他，当初他是为了培养我，不知道后来风向会转。”

秦岚终于明白，点头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海福这时问：“爸爸：你以前也会写文章？”银生说：“我在报上发表文章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海福连忙说：“把你以前写的文章，拿给我看看好吗？”银生没好气地说：“看什么？已经让我烧了。”

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银生见秦岚放下了筷子，笑着说：“秦老师再吃点，菜冷了不好吃。”秦岚回答说：“我已吃得差不多了。”银生又说：“那总得吃口饭，我去把汤端来。”他让海霞替秦岚盛饭，自己起身到外面，把煤炉上的砂锅端进来。

吃好年夜饭后，银生沏上茶，林瑛端上瓜子和花生，大家围在桌前说话。海霞偎依在秦岚身边，对林瑛说道：“妈妈：秦妈妈买了台电视机，我们什么时候也买？”林瑛笑着问：“妹子买电视机了？要花多少钱？”秦岚回答说：“学校里有个老师弄到一张票证，谁知道拿回家后，她老婆舍不得买。于是把票子带到学校，问办公室里老师谁想要，大家听见一台9吋黑白电视机，要花三百元，于是个个摇头。我偏是个不疼钱的主，拿下了那张票，一咬牙把电视机买回来了。”

林瑛听了说：“这么一台机子，要花三百元钱？”她对海霞说：“你哥哥马上要工作了，让他攒钱买。”海福摇头说：“我攒不齐那钱。如果进厂学徒的话，一个月才十八元工资。”海霞忙说：“你真小气，等你满师以后，总能攒钱吧？”海福说：“那你慢慢等吧。”

海荣这时说：“说起电视，我这里有四张电影票。”说着从衣袋里掏了出来，海霞一把夺过电影票，嚷嚷道：“还是大光明电影院。”然后问海荣说：“是什么电影？”海荣回答说：“是罗马尼亚电影。”海霞笑着说：“我还没看过外国电影，我一定要看。”

银生问海荣说：“哪来的电影票？”海荣得意地说：“今天去朋友家里，他父亲是大光明电影院的支部书记，送了我四张票。听说这票子紧俏得很，有人在电影院门口翻跟头。”林瑛在一旁问：“什么叫翻跟头？”海荣笑笑说：“黄牛拿去转手，二毛五的票价卖五毛，这就叫翻跟头。”

林瑛笑着说：“我还真不懂，大光明电影院也十几年没去了。”海荣于是说：“这是年初四的票，你和爸爸还有海霞和秦老师一起去。”银生摇头说：“我不想看。”海福立刻说：“你不去让我去吧。”林瑛笑着对秦岚说：“妹子：那么我们去看吧。”秦岚笑着说：“那好吧，我们顺便去逛逛南京路，逛逛百货公司，我好久没去了。”

聊了一会话后，秦岚看时间已晚，起身对林瑛说：“姐姐：谢谢你们的盛情，我要告辞了。”林瑛笑着说：“妹子：你我是姐妹，我的孩子也都是你的孩子，以后不要客气了。”她把秦岚送到门口，让海福和海霞出门送。

正月初二，银生一家去吃雅芸的喜酒，结婚喜筵办在燕云楼酒家。根生这个农村青年，不知哪辈修来的福？雅芸这个天仙般的美女，今天成了他的新娘。最激动的莫过于李婶，她在沈家帮佣几十年，想不到和东家成了亲家，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林瑛回到家后说：“根生真是福气，一个农村孩子，娶了上海富家的，如花似月的千金。”海福在一旁说：“这是命运的安排。”林瑛说：“你的命也好呢，比人家多一个妈妈。”海福听了顿时不高兴，银生瞪林瑛一眼，生气地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第二天下午，国栋夫妻俩抱着儿子家宝，同国梁一起上门来。家宝已二岁了，林瑛抱他在怀里，他一口一声叫姑奶奶，喜得林瑛合不拢嘴。国栋他们晚饭后告辞，林瑛少不了又一番叮嘱，还问国梁什么时候回安徽？国梁回答说：“呆个把月就回去。”林瑛说：“临走前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国梁回答说：“那是一定的，怎么会不打招呼就走？”

新年就这样过去，银生和林瑛在年初四上班，海荣在年初六回农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海霞发现海福常常独自发呆，连看书都没有心思，只当他是等通知等得心焦，于是对他说：“你别老闷在家里，没事出去走走。”海福听了妹妹的话，还真出门去几次。

他几次出门，都有意无意地来到学校门前。母校的大门依然敞开着，可是自己已经告别了，望着熟悉的校门和围墙，他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眷恋，还有些许彷徨。他不敢回想这四年中学，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知识？只觉得眼前的学校像个驿站，少年时迈进，青年时跨出。但是他对母校依然感激，他感激命运的恩赐，让他在这所学校里与自己的恩师，自己生命中的另一个母亲相遇。他由衷庆幸自己，同时也为正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妹妹庆幸。

从学校围墙里伸出来的柳枝，已吐出星星点点的嫩芽，面对这春天的景象，他压抑的心绪，似乎得到了一丝释放。他独自在围墙边盘桓着，两眼望着对面的弄堂，希望一个身影出现。知道自己的好同学被保送学外语后，他一直希望能见她一次，好几次来这里盘桓。

望着马路对面的弄堂。他心里在问自己，假如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该用什么话向她祝贺？是否向她要一个学校的地址？然而好长时间过去了，好同学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他心里不由想，也许她已经去学校报到了，恐怕以后难见到她了。一连几天，他都是失落地离开，他没有勇气走进对面弄堂，也没有勇气去向别人打听。

这天他一个人在家里，听到邮递员在楼下叫喊，连忙奔下楼去，原来是自己的毕业分配通知书来了。回到屋里后，他急忙打开函件，头顶立刻像浇了盆凉水，他把通知书扔在桌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海霞放学回来了，进门后见到桌上的通知书。她连忙拿起看，欣喜地对海福说：“你要去纺织厂上班了。”见他不出声，她轻声问道：“这厂好不好？”他皱着眉回答说：“好什么？我才不想去呢。”海霞望一眼他的脸色，问道：“为什么呢？”他懊丧地说：“我从没想过要进纺织厂，离我的愿望相差太远了。”海霞见他满脸不悦，哭丧着说：“那怎么办呢？”

兄妹俩在说话的时候，银生和林瑛下班回家，海霞把通知书拿给父母看，银生看了后，高兴地对林瑛说：“这单位不错。”海霞说：“哥哥不高兴呢。”银生忙问：“为什么不高兴？”海福摇头说：“我是个男的，怎么去纺织厂上班？”银生说：“那是好几千人的大厂，没什么不好。”林瑛说道：“去工厂上班还不满意？总比我在粮油店上班好。”他仍说道：“纺织厂是女工的天下，我才不喜欢。”林瑛笑道：“你别犯傻了，真因为纺织厂女工多，男的才吃香。你以后找对象，可以一大把、一大把挑着拣。”银生对林瑛说：“他还不懂，以后就知道了。”海霞笑着问：“这下应该高兴了吧？”他仍嘟嘴说：“没什么高兴的。”

银生终于放心，问海福说：“你写信了没有？”他抬起头问：“写什么信？”银生说道：“你哥哥，还有乡下一大家子人，他们都等着你的消息。你收到通知后，应该马上写信告诉他们。”接着又问：“秦老师知道了吗？”他摇头说：“还不知道。”银生生气地说：“你怎么不懂事呢？”他对林瑛说：“你去做饭吧，让我来写信。”然后对兄妹俩说：“你俩吃了饭，去秦老师家告诉一下，让她也放心。”说着进房里去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