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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林少华回家(第1页)

第二天早上,银生临出门上班前,海荣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爸爸:老师催我交学费呢。”银生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要交学费,读书为什么不认真呢?”接着说道:“你对老师说吧,下个月一定交。”林瑛这时问:“三个人的学费,开学前都给你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交?”银生回答说:“上个月用亏了一点,只交了海光和海福的,海荣的还没有去交。”

林瑛瞪了银生一眼,问道:“你把钱都用到哪去了?”接着说道:“是不是上个月送你爸时,你又偷偷塞钱给他了?”林瑛的话刚出口,银生跳了起来,拍桌子大吼道:“干吗要偷偷塞钱?他是我的父亲,我给他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瑛一时语塞,过一会说道:“每个月已经付了生活费,凭什么还要另外再给?”银生瞪大眼珠说:“凭什么?凭良心!你不想想他们付出了多少?他们把海福抚养到上学,我们给过多少生活费?我给父亲一点盘缠钱,难道不应该吗?”林瑛沉下脸说道:“你有良心,你有多少就给多少,反正我管不着。”说完扭头进里屋去。

几个孩子见父母发生争吵,全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银生对他们说:“这是大人的事,你们别理会。理好自己的书包,准备上学去。”

在出门上学的路上,海光一直沉着脸,海福在他耳旁说:“刚才吵架,你说是爸爸不对?还是妈妈不对?”海光没有回答,他接着说:“我认为是妈妈不对。”海光抬起头说:“你人小胆大,不许在背后说妈妈。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海光的话,一下子把他说懵了。

海福初到上海那几天,对家里有种新鲜的感觉,可是过了些日子,觉得上海的家,远不如乡下好。父亲和母亲的脸上,很少有笑的时候,他们俩还时常争吵。他现在越来越怕自己的母亲,只要她在家里,就得小心翼翼,否则做错了什么,少不得要受训斥。在这段日子里,他常常思念乡下的祖父母,思念伯父一家,还有叔父一家,在他们身边才是快乐的。

在上学后第三个月,海福戴上了红领巾。他这天回到家后,在林瑛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心里十分高兴。银生和林瑛下班回来时,他抢先迎了上去。银生见到他胸前戴着崭新的红领巾,脸上即刻露出了笑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红领巾。

海福笑着对父亲说:“全班有四十多个同学,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的,只有十二个人。”银生说:“你不可以骄傲,还要继续努力。”海福接着又说:“人家爸爸妈妈都有奖励,我也要奖励。”银生望一眼林瑛,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的,我们奖励他什么呢?”林瑛对身边的海霞说:“去把饼干听拿来,奖励你的三哥。”

海霞走进房里,捧出来一只饼干听,这只饼干听是她的专利,三个哥哥平时是碰不得的。海霞拿出二块饼干,伸手递给了三哥,可是海福直摇头,没有去接饼干,倒是海荣手快,一下接了过去。

林瑛瞪一眼海荣,生气地问海福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他不敢正眼瞧自己娘,低头望着自己衣服上的补丁,轻声说:“人家戴红领巾都穿新衣服,我没有……”林瑛摇了摇头,没好气地对银生说:“你听见了没有?我家三少爷,想穿新衣服呢。”银生说道:“想穿新衣服又不是坏事。”连忙把海福拉到身边,对他说:“新衣服以后会做的,现在先将就点。”

海福没有吱声,银生又说:“这样吧,等到星期天,我领你去照相馆拍照,把你戴红领巾的照片,寄一张给阿爹和好婆。你说好不好?”他欢喜得跳了起来,笑着问:“是不是真的?”银生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倏忽年底将至,这些天来,林瑛的心情越来越差,老娘近来每况愈下,眼看已是日薄西山。银生在这段日子里,也隔三差五跑去探视,每次回家后,他都忧心忡忡,料定老人已命在旦夕,只得和林瑛商议后事。

这日晚饭后,海霞先上床睡觉,海福和海荣在外屋做功课。林瑛的小侄子国梁,突然急匆匆推门进来,银生和林瑛只当是老人不行了,连忙惊问道:“是不是奶奶不行了?”国梁摇头说:“不是。是我爸爸回来了,妈妈叫我来告诉你们。”银生和林瑛听到这消息,顿时惊讶得张口结舌。

海光这时从里屋出来,银生稍冷静一下,然后对海光说:“我和你妈妈,现在要去看外婆,你们做完功课后,早点上床睡觉。”海光点了点头,林瑛又关照说:“妹妹要是醒了,你们要哄她。”夫妻俩安排好后,急忙穿上外衣,同国梁一起出门去。

去林家的路上,要花费个把小时。三个人来到时,刚走上楼梯,先听见陈秋月在亭子间里的哀哭声,林瑛心头一紧,快步奔进亭子间里,看见自己的娘僵硬地躺在床上,脸上已蒙了一块白布。

陈秋月坐在凳上低声哭泣,床边跪着两个人,一个是国栋,另一个是自己的哥哥。林瑛一下心如刀割,哭喊一声:“妈妈呀!”又哭喊一声:“哥哥呀!”然后跪下来,抱住自己的哥哥呜呜哭出了声。

银生心头一激动,大叫一声:“林先生!”上前扶起林少华,四目相视时,只见眼前的他一头白发,额上皱纹密布,已找不到从前的,他那风流倜傥的模样。

林少华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一手搂住林瑛,一手搂住银生,说道:“总算见到你们了。”银生一阵心酸,赶紧扶他坐下来。陈秋月这时抽抽咽咽,对银生和林瑛说:“老林是晚饭前到家的。晚饭后,国梁上你们家来,老林陪在娘身边。娘的手紧紧抓住老林,掰也掰不开,喉咙里还含混不清。我只当她是有了精气神,谁知这是回光返照,没过多久就咽气了。”

林瑛哭着说:“这真是稀奇事,她挺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最后见到哥哥一面,这是老天有眼呢。”陈秋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殓衣,让林少华和银生去前客堂说话,留下林瑛相帮自己,替老人穿上殓衣。

林少华和银生进了前客堂,叫国栋和国梁退出房去。俩人坐下来后,林少华问银生说:“你也受我牵连了?”银生摇头说:“没受什么牵连,我主要是自己跌了跟头。”林少华点了点头,银生问他说:“你这次回家,能住多久?”林少华回答说:“上头批准我在家住三日。”银生皱了皱眉,说道:“你的刑期早已满了,为什么不能自由?”他苦笑一下,猛吸几口烟,说道:“也许是我肚子里,知道的东西太多,有些还不能解密,因而要把我保护起来。我这次回来,有人专门护送,回去也有人护送。”他问银生说:“你们来的时候,门口有没有情况?”

林少华这一问,银生突然想起,刚才他走进弄堂时,有两个神色诡异的,戴鸭舌帽的中年男子,站在弄堂口吸烟,俩人用异样的目光,盯了自己好几眼。银生朝林少华点了点头,心里早已凉了半截,好像又回到了地下斗争年代,嘴里愤愤地说:“这算怎么回事?”

林少华叹气道:“这叫此一时彼一时。”银生摇了摇头,问他说:“林先生: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为什么你不申诉呢?”

林少华又苦笑一下,摇头说:“有些事我不能对你说,因为我必须遵守保密纪律。”接着又说道:“我们都经历过地下斗争考验,个人荣辱算不了什么,不能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无论什么都要讲公平。有许多好同志,没有等到胜利的一天,他们就献出了生命。还有些在敌人阵营里工作的同志,他们直到牺牲了,还不能公开真实身份,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知道。”

林少华在说话时,一脸的冷峻,银生好像又看到了,当年他在书店里的神态。银生不由肃然起敬,但还是说道:“难道你就这样认了?”林少华冷冷地说:“我相信自己能得到重新甄别,组织上会还我一个清白。不过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戴着罪名去见马克思。这也算是一个人,对党的事业的特殊贡献吧。”

俩人谈了大半个小时,陈秋月和林瑛推门进来,俩人的手臂上已戴了黑纱。她俩进屋来,替自己的丈夫也戴上黑纱。林瑛对银生说:“我俩今夜就在这守灵吧,等到天亮后,回去一个人,把几个孩子安顿好。”陈秋月连忙说:“还是现在回去一个吧,孩子闹了怎么办?”

银生看一下手表,说道:“现在电车已没了,干脆等天亮吧,正好还能商量些事情。”林少华问银生和林瑛说:“你们现在有几个孩子?”林瑛回答说:“有四个孩子。海光和海荣,你见到过。老三也是男孩,今年刚上小学,老四是女孩子,在上幼儿园。”

国栋和国梁在亭子间守灵,林少华夫妇和银生夫妇,一起在桌前坐了下来。林瑛问兄嫂说:“你俩的身体吃得消吗?是不是先躺一会?”林少华摇摇头说:“要我睡也睡不着,还是先商量一下后事吧。”陈秋月也点头说是。林瑛于是问:“要不要叫小弟回来?”

林少华沉吟半晌,说道:“于情于理都应该叫少雄回来。只是我已到了家,让他见了我,恐怕对他有影响,这又叫如何是好?”银生说道:“顾不上这么多了,如果不通知他的话,他会埋怨大家,我们倒无法向他交代。”

林少华想了一下,然后对银生说:“那么天亮后,去邮局发个电报给他。”银生问道:“少雄坐火车来的话,路上至少要三天时间。丧事怎样安排?”林少华叹声气说:“这又是个难事,我是三天后一定要离开的。”

林瑛听到哥哥说,三天后就要回去,不由心里发酸,说道:“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又遇上娘的大殓,怎么三天就要走?”林少华回答说:“我是戴罪之身,由不得自己做主。再过三天,有人会带我离开,他们要回去复命的。”他的话音刚落,陈秋月伏在桌上哭了起来,悲恸地说道:“我的天呀!难道这辈子,真的永无出之头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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