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矩扬着调子“欸”一声,似是抬手压了压场子,再开口时语气带了几分钩子,仿佛在提醒她:“不来么?你不会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她一脚跨进楼下鲜生超市的大门,划拉了下状态栏——十一月七日。
将手机又移回耳旁,“立冬?”
话说到一半,徐思叙顿住了。
黄矩不知受旁边谁的鼓动,再开口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哟哟”两声,贱兮兮地说:“立冬啊立冬~”
那几秒,徐思叙脑中回溯过很多很多从前,那些牵扯与纠缠像无解的命题,将年少的她困住,而她也如深冬的冰雪一样被狠狠打碎,至今尚未完成重组。
徐思叙利落地回身,复开口时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咽了口唾沫,问:“她在?”
这次对面沉默了很久,再传过来的声音便是一个女声:“在的,阿叙。”
太阳将要落山,远处天光已然不在,最后一抹金黄的光被远山吞下,西城的温度骤降,这座城沉进迷离又肃杀的冬夜里。
徐思叙坐进车里,扶着方向盘,久久未动。
公放的手机里传出一句轻柔而坚定的问句:“你要来吗?”
她顿了几秒,抬手摁了挂断。
徐思叙将车开上高架,没回家,也没往g开。
凛冽的风从车窗钻进来,像扇巴掌一样刮着她的侧脸,未扎起来的头发随夜风散乱飘摇,有一蔟糊在她脸颊之上,像一层薄薄的面纱。
这车是平时代步用的,跑不了太快,码数再加一点就容易出事。
徐思叙却好似忘了这点,她暗暗踩着油门,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不要命似的拐上超车车道,看一辆辆比她慢的汽车像故人远去的背影。
副驾座椅上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她置若罔顾。
直到车子停在g所在的深巷巷口,徐思叙忽然像失尽了力气,一下子伏在方向盘上,平复了好久。
黄矩被里头的人赶出来再打电话催压轴的主人公,他站在路灯下一拨,发现无法接通。
他疑惑地摁掉,正准备再拨时,余光便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车牌。
“徐总,您在这儿是干嘛呢?睡着了?”黄矩走过去,将胳膊搭在半开的车窗上,吊儿郎当地调笑。
驾驶座的人抬头,冷冷看他一眼,然后从副驾捞起自己的手机,“滚,我下车。”
他笑嘻嘻地让开,弯腰当服务小生为里面的人打开车门:“徐总您请,寿星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徐思叙面色沉冷,眉梢露出几分烦躁,她把手机扔给旁边人,吩咐道:“摔了下,开不了机了,拿去充个电试试。”
黄矩瞪大了眼看着手心已经四分五裂的破烂家伙什,表情有些无语:“成这样子了还修?买个新的不就得了。”
前面人将长靴踩得作响,她步子迈得极大,语气却缓:“我得用我的卡回个电话,你想法子。”
“得嘞。”
g这地方今夜只招待熟人,徐思叙进门后一打眼望过去全是些眼熟面孔。
她扶起珠帘和彩带,侧身避让端着盘子上鸡尾酒的服务生,径直去了自己常坐的位置。
在距离卡座只剩三米的时候,徐思叙停住了——那里坐着个人。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徐总来了”“徐小姐”“徐大小姐您可算来了”,但她眼睛却盯着正对面那个穿着黑色针织连衣裙,气质似黑天鹅的女人。
她正在偏头跟旁边人说笑。
到底是练过舞蹈的人,连坐姿都端着。
在受到提醒后,她才将目光移过来,在看到徐思叙的那一瞬,她的眼睛都亮了,笑盈盈地问候故人——
“阿叙,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