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哥英勇战至最后一刻,临终前让我将此物交予嫂夫人,他便再无遗憾了。”
直到这一刻,柳氏才不得不相信石淮山已死的事实,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了眼眶,双手颤巍巍地捧着银戒指。
崩溃到极致,却连一句思念也无法宣之于口。
符行衣无力地张了张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未经人悲苦,何能劝欢颜。
当晚,柳氏自缢于屋内。
妇人脸上的泪痕犹未干,唇角却漾着一抹温柔而甜蜜的笑意,指上的银戒熠熠生辉。
“可惜石头哥永远睡在了沙漠里,只能立下这个衣冠冢。”
符行衣站在昆莫山脚下的小坟包前,平静地看着刻有“石淮山之墓”字样的石碑。
紧挨在旁边的则是柳氏的长眠所在。
此处向阳,风水极佳。
聂铮看了她一眼:“为何不再像待魏灵一样,劝她努力活下去?”
符行衣昂首凝视他片刻,释然地笑道:“倘若死亡是最好的解脱,那又何必在苦难的人世中饱受煎熬呢?一了百了……或许不只是绝望之人的丧气话。”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看待生命的态度与昔日有了些许的不同。
“于柳氏而言,随夫而去远比苟延残喘更幸福,”聂铮微微颔首,低声道:“其实无论生死,只要那人在做出决定之时快乐圆满,便足以无怨无悔。”
符行衣叹了一口气:“人生一世,不过图个‘乐’字,各人眼中的世间百态各有不同,活着未必就比死去更值得。你我没有任何资格去插手别人的私事,终究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帮不了什么忙。”
聂铮将掌心搭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她长大了,愈发成熟稳重,也愈发让人心疼。
离开父母庇佑之下的舒适圈,彻底抛弃了镇国将军独女的自矜与荣耀。
她在作为大齐的将领而顽强地活,近乎残忍地努力改变自己旧有的思考逻辑与行事方式,力图达到甚至超越宁沧海的高度,却在中途被堵死了前进的道路,被迫放弃一切,寻找一条崭新的路,只能从头再来。
“走吧,”符行衣眉眼弯弯地笑道:“我拜托了阿远小朋友帮忙,他和他的玩伴在四处散布消息。李绍煜听到我要找他,势必会如期赴约。”
哪怕心知肚明自己是来找他算账的,李绍煜也会开开心心地凑过来。
因为自己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姑娘,好不容易才主动寻他一次。
没有狼群阻拦,从山脚爬到山顶只需半日足矣。然而符行衣身体未好透,又执意要自己走,便足足爬了一整天才到。
薄暮将晖,天色渐暗,两人在日落之前终于抵达了山顶。
早已有人驻足于悬崖处默默等待,背影萧瑟孤寂,与阴沉的天几乎融为一体。
那人听到脚步声渐趋渐进后回首一笑,眉眼温柔如画,轻声道:“恭候二位多时了。”
李绍煜身上所着仍是千机营的军服,深绛的长袍随风猎猎而舞,背后却别着一把造型奇特、花纹瑰丽的刀。
兴许正是他们久寻不得、铁证如山的金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