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融章一把将身后的孩子扯到前面来:“这小子。”
那孩子约莫十岁,身量未开,但结实壮健,举止恭顺,束手垂目,脸上一道血痕,看不大清形貌。
“不说是你弟弟吗,怎么又成了家奴?”
“不过是个庶子,贱婢所出,自然是下奴。”唐融章抽空答了句,继续争输赢,“便是他落了马,那球也是就着余势滚进去的,你们全没碰到。”
“胡说,他坐不稳落马和我们什么相干,球分明是我们合力打进的。”
唐融章扯过那孩子衣襟:“瞧这马杖印子!我的家奴,我打得,你们也打得吗?”
两不相让,争执无果。
萦不耐理这公道,负手欲去,转头看看那被丢在一边的孩子,脸上血痕越发肿胀,开始泛紫了。顺手从旁边随侍的医官手上拣了一粒冻膏,轻抛过去。
油纸包的冻膏打在肩上,弹落,那孩子敏捷地抄到手里,茫然抬头,油亮一双眼睛在乱蓬蓬的头发中闪现一下,象瞬间划没的流星。很快又低下去了,低顺地将药膏攥在手中,却不敢就搽。
孩子的争执把狩猎方回的大人们引过来了。
调解不成,唐观复来打圆场:“既胜负难分,不如再赛一场。前日欲比骑射未成,今日来比可好?”
孩子们总算取得共识,摩拳擦掌欲试高低。
几句商议,定下赛制。将日间父亲们合力猎得的一头斑斓猛虎即刻剥皮,高悬彩杆顶上。孩子们绕山跑马一圈,采回沿途桂花、杨柳、樱桃枝,最先复位并射下虎皮的胜出。
“我也来开个彩头。”唐观复笑着,遣人取来一块碧玉,“日前得的玩物,还有些样子。哪位公子胜了,就给他做个腰坠、剑佩什么的,也还堪得把玩。”
一指长的碧玉,质地温润,未多琢磨,体态浑圆天然,水色通透,翠嫩欲滴。
孩子们固然只觉得好看,大人却知道这实在是件宝物。
向来不好这个的萦却看得眼睛直勾勾的。
唐观复注意到了,转而对她笑问:“萦儿也喜欢?”
萦毫不掩饰,点点头:“喜欢。”
“难得萦儿这样喜欢,不如叔叔送了给你,另选彩头。”
淡台明华还未及开口,萦先道:
“不成,叔叔说了是彩头,我怎么能另讨。还是我也入赛,赢是我的,输就罢了。”
“哦,萦儿也擅骑射?”
“诶。”淡台明华笑着皱眉,“这是男孩子竞技,你一个女孩儿家,跟着掺和什么?有你在里头,哥哥弟弟们还不都得让着你?”
萦想想,并不坚持。
境已经骑装规整,笑着跳到跟前:“不妨事,我赢了来给姐姐就是。”
旁边徐道贵即刻跟过来:“我要是赢了,也给你。”
别的男孩子一愣,连忙抢着都来发愿示好。
大人们看得大笑起来。
“这么说,最后胜的一定是萦小姐了。”
“萦儿这样可爱,难怪个个稀罕。”唐观复含笑端详着,“若是长大能给了我作儿媳,我夫妇真不知如何欢喜呢。”
淡台明华闻言只是微笑。
那边萦坐在高高石栏杆上,素绸衣裳,藕缎拢肩,碧绿丝带系领,衬得小脸如梨,幼唇若樱。对面前一堆示好的男孩却只是淡淡微笑。
显得比实际年龄更稚嫩的一张小脸,浮着这样清浅微笑,像穿过桃林一阵料峭春风。
“我怎么能白要你们东西?”
萦从栏杆上轻轻跃下,唤随婢取来个很大的红木盒,从中拿出一张光华灿烂的美弓来。
男孩们立刻看傻了,连父亲们也不由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