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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回大人的话,照大人的要求打造出来的马车,起码要五十两银子。”工匠小心翼翼的解释,“这还是因为大部分的材料都是由咱们府上购入,而且大人又不要求有什么雕纹、装饰,花销节省很多。”  韩苏差点没吐出血来,皇帝也才总共赏了她一百两好不好。欲哭无泪的小长史咬咬牙,点头:“雕纹、装饰什么没用的全都不要,乱花钱又没用,其他的不要怕花银子,一定要反复试验,做到我……本官的要求。”  如果单纯是自己,当然咬牙就撑过去了,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可是,韩小长史歪歪头,想想柔弱的公主,叹了口气,就当是对其愧疚的报答吧,为了那个纤弱的殿下,也是需要一辆好的马车的啊。  再次叹口气的小长史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  人善被人欺啊长史大人。  既然要出门一个多月,自然不可能只做马车的准备,尤其准备的对象还是多病、忌讳颇多林滤公主殿下,韩小长史想了想,离开了几个铁匠、木匠,向公主府的下个作坊走去,那里还有其他工匠可以帮忙。  准备的东西太多,韩小长史恨不得再长出两条腿来,顺便多长一只手,现在花钱如流水的她恨不得扒光帝京所有有钱人的银袋子。  林滤公主窝在琅福地,若有所思的看向勤奋练习弓箭的隆裕,以及此刻也不偷懒的永淳,汝南与柔嘉软软的腻在自己身边,没有长史大人讲故事,永淳也没时间照顾她们,就乖乖的坐在七姐身边了。  最近自家的小长史似乎很忙啊。林滤摸摸腼腆的柔嘉的头,害羞小公主软软的头发好可爱,汝南小公主眼巴巴的看向林滤,又乖巧又渴望,林滤轻笑一声,也同样摸摸汝南的头,小公主羞涩的笑了。  林滤外在性子一向冷清,又总是称病,也难怪想要亲近皇姐的小公主们既渴望又胆怯,能被皇姐摸摸头都要羞涩又开心了。  最近一直在公主府打理府内事务的泽兰女官此刻出现在琅福地。  被告知皇姐需要休息一会儿的小公主们乖巧的跑到园中玩耍。  若不是那些个世家又有什么举动,大约就是最近忙得不见人的小长史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林滤公主心内暗暗猜测,这位聪明的公主殿下似乎并没发现,如今她的心思似乎越来越爱关注自己那个小长史了。  “殿下。”泽兰女官施了一礼,将一封书信呈上。  林滤眉头一挑,若是前两种事情,泽兰禀告即可,看来,似乎是其他事情呢。  从容的拆开信件,看了不过两行,林滤公主忽然愣住了。  这位就算面对逼婚都能依旧保持娴雅与风度的公主此刻竟然一动不动,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泽兰女官飞快的扫了一眼失态的公主,心里亦是好奇:善于隐藏的公主并不是没有露出过其他情绪,事实上,私下她见过公主的另一面,而且很多次。  可是,无论生气、高傲、尊贵、锋芒毕露、甚至气愤难抑的公主她都见过,但是都没有仿佛灵魂被抽空之后愣住的公主给她的冲击强烈。  到底是什么事?  半晌,林滤公主垂下执着信件的手,喃喃自语道:“漠北乱了。”被阴影掩盖的公主殿下的神情晦暗不明。而那句话的语气更让泽兰女官无法辨别,是惆怅?是兴奋?是彷徨?是叹息?  大昭元光元年,漠北刀勒可汗察汗大王薨,部族乱。  ☆、番外:林滤外传  小小的林滤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在大昭皇帝的书房移动着,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她要一边躲避着大臣,不能被他们看到,还要保证自己能看到,看他们吹胡子瞪眼却不能发作的样子,那样很有趣。  “圣上,我大昭自立国至今,连年征战,国库早已不堪重负……”  小小的林滤嘟起了嘴巴,她不喜欢听到“国库”这两个字,因为只要那些总是爱反驳父皇的大臣提起“国库”这两个字,父皇之后好多天总是愁眉不展。  如果我长大了,就来专门管那个“国库”吧,一定不会向那群大臣一样,一定会让父皇开心的。幼小的少女其实并没弄明白国库是什么,还曾经一度怀疑是个桀骜难驯的臣子,所以才想着管着他。  又玩耍了一会儿的小公主并没有觉得比平常有意思,于是再次小心翼翼的溜出门去了。门外的侍卫视而不见。  她是最受帝王宠爱的公主殿下,以至于刚出生就被帝君赐予林滤的封号那是大昭最富庶、美丽的一块土地,在这位公主降生之后,便专属于这位公主自己。她是最可怜的公主殿下,两岁的时候生母便去世,如今的皇后身体虚弱,她只能由自己的长姐照料着。她是最聪慧的殿下,如今不过四岁,便有着别的皇子难以企及的早慧及智力,她是最美丽的殿下,曾让大昭帝君忍不住赞出“颜如舜华”,与长公主合称“皇家双壁”,并以暗喻月宫的女神为其小名。  “幼月。”东阳公主略带责难的看向一脸狡黠的小妹。被大昭士子所恋慕、被称为风华绝代的这位公主,一出现便让大昭最精英的侍卫们也忍不住微微偏移了视线。  东阳公主已经十七岁了,以她的年龄还未出阁,都是为了自己年幼的弟妹。母亲早丧,父皇国事繁忙,皇后身体虚弱,偌大后宫竟是这位少女执掌。  林滤公主双眼一亮,满眼依恋的扑向长姐怀抱,撒娇的拱了拱自己的小脑袋,甜软而又娇气的喊了声:“皇姐。”  东阳公主便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这位精灵狡黠的小公主,从两岁起被东阳公主带大,相当明白用什么方法来安抚对方。  东阳公主爱怜亲了亲自己的小皇妹,这个举动惹得小公主眯着眼开心的笑了起来,随即又在自己的皇姐脸上同样沾了沾。  “今天幼月很乖……”话未说完,便看到皇姐似笑非笑的眼神,刚从帝君的书房淘气出来的小公主吐了吐舌头,“今天先生讲了晋书,幼月有一点不懂,就想到父皇书房里面有一卷隋寄的注译,于是想拿来学习一二,不想后来睡着了,醒来看到大臣与父皇都在,不敢打扰,只能蹑手蹑脚的溜出来。”  说完,口齿清晰、表达顺畅的小公主一脸的叹息与自责。  多么合理又值得表扬的借口啊。东阳公主看向一脸懊恼的幼妹,若不是从小看大,对她的性子太了解,恐怕早就忍不住要相信了。  想了想说谎说的漏洞百出的几个弟弟,对于幼妹的聪慧及调皮真是又爱又怜又恼。  “既然没听懂,为何不向先生请教?今日不会的地方,罚抄十遍。”小公主故作自责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可怜兮兮、泪眼汪汪的看向东阳公主,“皇姐……”  “如果,你习的好,我便送你一把小弓。”东阳公主叹了口气,许以厚利。  “哇!”林滤的小脸顿时阳光灿烂起来,抱着皇姐脸亲了一口,脑袋腻在皇姐的怀里,蹭啊蹭啊,再也不愿意出来。  东阳看向幼妹,眼神说不出的温柔,抱着林滤刚要转身离去,眼神扫过帝君书房的门,忽然间说不出的痛楚与复杂。  转眼逝去,已是一年。  大昭虽然借着收拢前朝文官集团快速稳定新国的动荡,却依旧无法杜绝外族的威胁,西齐南羌北刀勒,无一不述说着对于中原大地的渴望。  一年的时间对于别人并不长,似乎没什么区别,而对于聪慧的林滤公主来说,她起码明白了国库是什么,正是因为那群文臣不愿意动用国库襄赞军费,以至于父皇与皇姐双眉紧皱呢。  小小的公主双眼写满了不满与讨厌。此刻的小公主再次偷偷摸摸的在皇宫的某处猫着腰躲避着大臣的视线。  事实上,沉迷于弓马的小公主早就不玩这种早已厌倦的游戏了。可是今天不同,皇姐这几天总是有段时间躲避着自己,这是从前绝对不会有的事情,就算是和别人讨论事情,皇姐都会把自己抱在膝上一起听呢,虽然很多自己也听不懂就是了。  东阳公主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尽管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然而却无法掩盖眉眼间流露出的疲惫与忧愁。  “公主殿下,刀勒察汗大王对于殿下钦慕已久,不但愿意献出大片土地作为迎娶殿下的诚意,并愿意与我大昭永世交好,且协助我大昭抗击外敌。”左相微微拱手,动之以情之后,便是晓之以理:“想必殿下明白,西齐南羌北刀勒,无不对我中原大地虎视眈眈,如今刀勒可汗能愿意为殿下罢免干戈,且对西齐、南羌加以震慑,无论对大昭还是万民,都是无上的福祉,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说什么以万民为重,东阳公主心内苦笑一声,若真是为了大昭,为了臣民,她东阳远嫁又有何不可?然而,若是文官思太平、不舍国库银钱做军饷,以致帝君君威扫地,大昭屈辱和亲又作何解释?  罢了。东阳公主收起了所有哀愁,她不能让父亲伤心,不能让将士无粮上战场,东阳公主缓缓扫过左相以及后面文官的样貌,高贵而又威严,隐晦而又锋利,若有一天,定要将此大昭蛀虫连根铲除,以免祸害皇家其他弟妹。  思及弟妹,东阳公主眼神瞬间一暖,“幼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聪慧爱撒娇的幼妹啊,东阳公主顿时心中一痛,此刻,她恨不得自己的幼妹愚笨一点,那样说不定更幸福:她定然会明白自己远嫁是什么意思以及……无法改变。  明白这些并不是好事情,尤其对于一个孩子而言。  幼小的林滤僵硬的站在角落,这里隐藏的位置很好,别人不能轻易发现。  他们说什么?让皇姐嫁到刀勒?那个满是风沙与牛马的地方吗?民风粗犷的漠北吗?小小的林滤,就算母亲早丧也没什么哀愁,因为有皇姐照顾她,就算父皇繁忙也不觉得孤单,因为有皇姐陪着她,就算淘气也不怕责罚,皇姐总会原谅她。  然而,这一切……小小的公主倔强的看向那些讨厌的文臣们,往日里,小小孩子的讨厌并不强烈,而此刻,小公主的眼神里却写满了厌恶与愤恨:都是他们夺走了自己的皇姐,夺去了皇姐的幸福,夺去了皇姐的自由。只因为,他们想要过安稳的日子!  这一刻,小公主甚至连最宠爱自己的昭帝也深深的恨着,还有一丝对于未来自己命运的恐惧。  我绝不要将来也如此!往日幸福的小小公主此刻忽然明白了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一个词:自由。  这样想着的小公主,眼神一分分的淡漠、冰冷,往日古灵精怪的小脸越来越温和、娴雅,心越来越冰冷、坚硬。  不再相信任何人,不愿意向任何人泄露自己的底牌,一个计划在小小公主的心里慢慢浮出,惹人怜爱的小公主掩盖了一切的锋芒与光芒,所有的温情与感情全部化为万里冰封。  大约只有在心底某个角落,柔弱无助的小公主为自己真正的梦想而偷偷哭泣:她想要皇姐恢复自由,温柔而快乐的回到自己身边。  只所以不承认有这个梦想,之所以只有在某个夜里的梦里才会软弱的哭泣,那是因为,对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的绝望。  那么,就要我的自由吧。  林滤公主殿下,从这一天起,病了。  东阳公主远嫁之后,再也没有人能见到小公主调皮又欢乐的样子。忙碌的帝君以为因病如此而没有深究,而代替东阳公主照顾幼月的皇兄皇姐们,无论付出再大的宠爱,也无法融化小小公主冰冷的心。  这一年,林滤公主六岁。  ☆、东风三月帝都水,只见桃花不见人  东阳公主已经远嫁十年了,然而稍微经历世事的大昭士子心中,却依旧还留有一芳孤影,大昭民风开放,言论无忌,十年之中不乏有人在酒肆里伤心悲叹“东风三月帝都水,只见桃花不见人”,更有偏激一点的,甚至吟出“关月夜悬青冢镜,塞云秋薄汉宫罗。君王莫信和亲策,生得胡雏虏更多”这样激愤难抑的诗词来。  然而文人到底大多生性暗弱,除却铮铮铁骨却不免失意的一些人以来,大多竟是被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渐渐磨去棱角,即使当时觉得多么屈辱、多么愤懑、多么不甘,却也只剩夜半梦回,寂寥时分忽然想起年轻时候,曾经魂牵梦萦的一缕剪影。却又徒然奈何,唯剩一声叹息。  然而,当漠北刀勒大乱这个消息忽然间在帝京暗暗却又快速的传开来时,忽然之间,所有耽于声色犬马、沉醉于天下太平的大昭臣民们忽然都清醒起来,渐渐想起了如今这一切全是由一个女子的幸福换来的。  而文人士子们尤甚,如今而立之年的文士们,当初谁不被那一袭风华迷住了心智?又是谁因为长公主远嫁不惜醉卧酒肆只愿今生不再清醒?悲愤、憋闷与苦楚,还有心底曾以为随风而逝的思慕,就如同蛰伏已久的剧毒一般,忽然间就又侵袭全身。  文人们的悲愤郁闷总是那么简单,大昭的酒肆再次客满了。  而如今,林滤公主的丰乐楼首当其冲客满为患,皆因之前帝京早有流言:各世家逼婚于公主殿下,殿下忧愁过度,以致病倒。  联想一下虽未谋面,却听闻已久的东阳长公主的经历,再想想如今自己倾慕的林滤公主所处的局势,年轻士子们对于前辈们的失态,似乎也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触来。  有那早已烂醉如泥、狂放不羁的竟然一边敲盏一边失态的大声唱到:“迢迢河汉夜风凉,愁起思君折我肠。一曲悲笳飞翰海,三分明月入幽篁。卷帘悄窥黄花瘦,抱枕忍听清漏长。无限缠绵多少泪,能追当日凤求凰?”  “好在我大昭不比前朝,不会因言治罪,不然今日要杀多少大好头颅?”襄城公主手持酒盏,从厢房窗口向大厅望去,淡淡的说道。她今日混不似平日里的魅惑横生,如今竟是追忆惆怅、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魏王此刻都坐的笔直,神情肃穆:“刀勒此次乱的蹊跷,毫无征兆之下各部族骤然发动,若是不满王子年幼也就罢了,偏偏那些反王似乎也没有达成协定,相互之间不乏扯后腿的举动。”  说罢看向秦王,宗室之内唯有这位王爷手握兵权,这等事情自然还是他比较明了。  秦王为人正直却不乏变通,固执却又不迂腐,且对于朝堂之事一概不理,只爱军旅,甚至住在军营多过王府,虽然最厌文臣,却也从不对士子们有失偏颇。像这种纯臣,无论昭帝还是朝臣,都对其放心且不愿得罪,可说是大昭一等一的实权王。  边疆之地是这位王爷的职责范围,虽然不会专门关注,但只微微一想,秦王便已捋清思路:“刀勒君贤民和,往日亦没有乱象,即是如今忽然大乱,看诸反王的动静,大军并未动用,皆是精兵若干,直指皇城。然而至今各路未发现有任何两支结为盟友,可见是有利益冲突。皇姐只有一个子嗣,若说不满王子即位,想要推举他人,又怎会不结盟其他部族?可见又不是因为王位。有利益冲突且不因王位,想必不是大事。更何况……”  秦王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本王并未收到刀勒方面的消息,若是有事,起码皇姐那里也会有些信息。”  襄城与魏王具是一怔,察汗大王对东阳公主自然是真心实意,但是心中却总是对长公主思忧家国而吃味不已,故而虽然与大昭结为姻亲,却尽是官员出使,皇家之间少有往来。  早年还有书信传递,然当初长公主收到幼妹患病的消息之后,更是因思念病倒,据说察汗大王当时大怒,差点没砍了信使,霸道的断了同大昭的联系。  没想到啊,襄城同魏王同时不可思议的看向默默饮酒的秦王爷:自己的这个总是沉默寡言、最厌勾心斗角的弟弟,竟然不吭不哈的在刀勒埋下了暗桩,似乎还能与被保护的密不透风的皇姐联络上?看来,这事情皇兄是一定知道了的。  这事无论是皇帝、襄城还是魏王来做,哪怕是被称为贤王的老三吴王爷来做,都不会让人吃惊,可是这个打仗都光明磊落,刚毅果敢、最厌弃阴谲诡计的七弟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就不得不让人惊讶了。  也多亏是这位王爷来了这么一个暗手,不说秦王口风最严单凭除了皇帝,兄姐之间竟无一人得知,直至察汗大王故去了方才披露就可知晓。且以这位王爷的性情,也的确没人去关注他,更没人想到这位正直磊落的王爷还会弄个什么谍探司,深入刀勒,直取皇宫。  无论胆略还是缜密,无不让人惊叹,不愧统军将领,果然是大手笔。  襄城有些复杂的看向自己的七弟,当年长姐远嫁,自己也不过碧玉年华,临时接替长姐照顾弟妹。然而她出身不比东阳尊贵,当时皇后身体虚弱,无所出,最贵就是与太子一母同胞、生母又是贵妃的东阳公主,襄城虽然生母出身亦是不差,但想要压制后宫,却还是差了许多。  更何况,长姐刚远嫁,姐妹间最疼爱的林滤却又忽然病倒,之前还被长姐庇护的自己,面对诸多纷扰,几乎都要自暴自弃起来。  虽然后来诸兄弟到底跟了长姐多年,皇室之内没有兄弟阋墙、储位之争,然而到底最后不免有自我放纵的举动。  自己不就是其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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